雍長齡擺出儀仗,鄭重地接過了蘇善的地圖。薄薄的一張地圖是這個少年的父親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倚仗的東西。對蘇善來說,給出這份地圖不啻于将他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到了别人的手中,甚或這張圖的意義比性命更重。
沒來由地,蘇善相信白陽來,而白陽來的雍大将軍的信任和尊崇,任誰都看得出來,所以蘇善也願意相信雍長齡。即使再多想一想,雍長齡可是七戰七捷打敗了阿克奇的人,怎麼想也是好人。
蘇善今年就十六歲了,他從小長在深宮之中,雖然周圍再沒有像阿克金那樣真正愛護他的人,但他畢竟是阿克金唯一的血脈。這些年來雙翼獅王的餘威能在草原上一直護佑着潑岩麻一族,讓他們繼續腳踩一衆雜部沉浸在草原霸主的美夢中,自然也能在王城護佑蘇善,讓他錦衣玉食地長大,順利地識字讀書。但也就隻是如此了,蘇善被養在深宮不準外出,成長的環境消息極為閉塞,所以想法也就更為單純一些。不過,促使他将地圖贈出并非全然出自于對白陽來和雍長齡的信任,更因為他們這一趟出營尋寶讓蘇善備受打擊。原本,他以為憑着他對父王多年的思念、憑着這些年他用眼神描繪過那張屋頂地圖無數遍的熟稔,自己一定可以馬到功成找地到父王留給他的東西。完全沒想有到,想象與實踐的差距會有如此之大,出去尋路尋得是一塌糊塗,找到最後他覺得自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自以為刻在心裡的地圖親手畫出來竟然也畫得亂七八糟;最初的幾張甚至自己都看不下去。蘇善對自己實在是很失望,這種失望讓人害怕,讓他的心越來越沉。蘇善全身發冷地想,這樣下去自己即使知道地圖恐怕也不可能找到父王留下的痕迹,不如幹脆交出去搏一把。
叢英對此是同意并支持的,而且他的分析有理有據:“你不願把圖畫出來,我理解;但是現在你想将地圖交給白将軍他們,我更支持。你想啊,雖然這圖很重要,但如果連地方都找不到的話那就更不可能找到寶藏了。一個地圖獅王都藏得那樣機密精妙,真正藏寶藏的地方隻會更不一般,就算咱們能找到地方,裡面的東西恐怕不是輕易能拿到的,尤其是如果單憑咱們兩個的話,我覺得”叢英不看好地搖了搖頭:“與其到時候再開口,不如索性現在就交托出去。”叢英湊到蘇善耳邊有些忸怩地說:“雖然這麼說很滅咱們的氣勢,但說句實話,如今連咱這兩條小命實際上都是放在别人手裡的,一幅圖又算得了什麼?獅王給你留東西還不是為了讓你活得舒坦,那你總要先有命活才說得上舒不舒坦吧。”
蘇善知道他說的在理,自己一直猶豫也隻是在猶豫:“現在地圖隻有我知道,咱們還算有點保障,要是連圖都交出去了,那咱們倆個不是沒用了?”
叢英覺得不然:“怎麼叫沒用了呢?咱們最重要的不是咱倆的身份嗎?你想想,獅王隻有你一個兒子,這是舉世皆知的,這身份才是你最大的籌碼。圖不過是死物,人才最貴重,這個道理我都知道,他們能不明白?至于我,塔納雲羅丹确實不隻我一個兒子,但是我父親是不會讓别人越過我繼承族産的,除非……”說到這裡叢英突然害怕道:“完了,父親不會因為我突然失蹤傷心欲絕吧?那可不行啊,他可一定要撐住啊!如果他有什麼不好,那我才是真完了。不不,不會的不會的。我父親,雄鷹一樣的男子,他一定什麼會事兒都沒有強壯又健康的。”
蘇善原本還有些郁郁地煩悶,這一下生生被叢英給全然驅散了,他雖然一時還笑不出來,但堵着的心緒也消散了,推了一把突然擔心的叢英,蘇善沒好氣地說:“既然這麼擔心,當初為何還要跑?”
叢英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不跑難道要你一個人跑嗎?那你萬一死在哪兒都沒人知道!再說了,我要是真的不跑,我父親是一定會讓我娶金妍殊的。我在她面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娶了她難道要我活活憋死嗎!”
說到這裡叢英忍不住感歎道:“父親雖然愛我,但他畢竟是族長,要為全族的未來考慮,我們一族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庇護是很難保全自己的。要是我不娶金妍殊而讓家族裡其他人娶了她,那麼我父親的族長之位就不可能順利地傳給我。就像當年,他能當上族長也是因為姑奶奶嫁給了獅王而他是姑奶奶最親近的血親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