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志在這裡面隻跟陳律說過話,于是主動湊過來,将方才沒問完的話補全了:“你剛剛在棺材裡有看到那些東西嗎?”
“看到了。”陳律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按照上面說的,我們現在都是遊戲玩家。”
朱大志砸了砸嘴,自我安撫道:“雖然很想問這是怎麼回事,但看情況估計沒人能解釋的了。”他擡起頭,又問,“既然我們都是玩家,玩遊戲不應該會有任務嗎?”
陳律奇怪地看他一眼:“任務不是早說了嗎?”
“啊?”朱大志偏着腦袋,“有嗎?”
“第一條,在七天内逃出去,就是任務。”
回答他的是白寒時,聲音和他的名字一樣冷冷清清。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聲,朱大志都沒發現陳律旁邊的棺材那還靠一個人。
白寒時說完這話便掩唇虛弱地咳嗽了兩聲,陳律擡起眼簾看過去,那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一個……一個接近一米九的小媳婦,有點怪。
但怪好看的。
對方那張臉在一衆潑皮中尤其突出,五官輪廓清晰分明,又是個十分标準的劍眉星目,隻是一直沒什麼表情,像個清心寡欲的出家和尚。
陳律就喜歡這種看着薄情冷性的人,一般他們的情緒會深埋耕種在心裡,隻等來日蓄勢待發。
遊戲任務已經明确,但過程他們都還不清楚。按照開局就把玩家塞進棺材的尿性行為而言,想必他們不會赢得太過輕松。
有個光頭大漢試圖去開四合院的大門,然而門似乎是從外面被鎖上了,不管他怎麼用力都拉不開。
“靠!他媽的别讓我知道是誰搞的鬼!”光頭大漢操着一口粗話,罵罵咧咧地回到了人群裡。
噼裡啪啦的喧鬧吵了有足足兩個小時後,那些人才總算是接受現狀安分了些。
這期間陳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四合的院子隻有這一層。如果按照棺材闆上所寫,他們要在這裡呆上七天,那麼這七天他們就隻能睡在棺材裡。
真貼心啊。
陳律心想,居然還是個單間。
顯然發現這點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群中有個女生忽然叫道:“不!我絕對不會睡回這個棺材裡的!誰愛誰睡!”
她旁邊的男友苦口婆心地勸着:“這裡又沒别的地方可以休息!你就忍忍怎麼了?!”
“可是我怕啊!”女生情緒崩潰道,“哪有活人在棺材裡睡覺的!”
“是勒,哪有活人睡棺材的哩。”一個農民打扮的婦人滿眼晦氣,跟着附和了幾句。
話是這樣說,但院子裡沒有别的一床半椅的,要是不睡棺材,他們就隻能一起手拉手睡地闆去。
所以争吵了一段時間後,那個害怕的女生選擇和男友擠在一副棺材裡睡,其他人則是各睡各的。
畢竟是自己開出來的人,陳律好心地給白寒時搭把手,扶他躺回了棺材裡。
正要轉身離開,白寒時忽然敲了敲棺材,低聲對他說:“記得把蓋子拉上。”
于是陳律又好心地幫他把棺材蓋拉上了,隻留下一道小縫。
白寒時的手又從縫裡欲伸出來,陳律直接把那不安分的爪子拍了回去,故作熟稔道:“該睡覺了,别鬧。”
于是白寒時徹底放棄了,幹脆躺在棺材裡挺屍。
陳律回到棺材裡躺好,棺材蓋隻拉到了胸口的位置,他雙手枕在腦後,一睜眼就能看頭頂的夜空。
正常的月亮後是另一半隐隐露出一角的血月,如同一隻窺視的眼睛,目光深紅晦暗。
陳律就着這道目光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隐隐聽到院子裡傳來哭聲。
這時眼睛雖然沒睜開,但腦子已經清醒了過來。
聽起來像是個女人在哭,但聲音空靈悠長,不是從任何一個棺材裡傳出來的,倒像是在棺材外面。
所以是有人離開了棺材,還是……院子裡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那聲源起初還呆在原地,過了大概幾分鐘後,哭聲中夾雜着幾道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棺材闆上跳着,從這頭跳到了另一頭。
陳律依舊閉着眼,感覺那“咚咚”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咚……咚……咚”
那東西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最後陳律感覺自己的棺材猛地往下沉了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棺材蓋上。
哭聲和“咚咚”聲戛然而止。
陳律感覺除了夜空上的那道血月外,還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視着自己。
有東西似乎是蹲在他的棺材蓋上,随後順着空隙探進頭來,朝他的臉緩緩逼近着。
陳律藏在棺材内的手指微微一動,本想去摸腰後的匕首,但他又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停住了動作。
下一秒,他臉上忽然泛起一陣癢意,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從他臉上慢慢拂過。
事實上,那應該是頭發。因為他聞到了一股子腐屍的惡臭,就像是廚房裡丢了一個月沒人處理的死魚,爛在水槽裡。
有句話說得好,叫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如同此刻蹲在陳律頭上的鬼,不管怎麼撓,陳律都閉着雙目,呼吸勻稱,像是在酣睡。
對方用頭發撥弄足足有十分鐘後,終于又發出了一聲尖嘯的哭喊,緊接着棺材闆一輕,陳律感覺那個東西已經離開了他的頭頂。
當鬼還這麼容易破防。
陳律沒繃住,精神戰鬥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深深睡了過去。
這回倒也沒睡多久,又是一聲驚叫傳來,吵得他困頓地打了個哈欠,從棺材裡坐起身。
他先是朝旁邊的白寒時打了個招呼,對方看他的眼神卻有些奇怪。
陳律沒想那麼多,轉頭朝人群望去,就見一個黃毛小子猛地一把掀翻了自己的棺材蓋。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他的棺材蓋内側貼着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色紙人,幾乎占據了一整個闆面,看得讓人頭皮發麻。
“啊——”黃毛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開始瘋狂地用手去撕那些紙人。然而那些白色紙人有的松動,有的卻像是寄生的藤壺牢牢吸附在木闆上。
他隻能勉強抓下幾張,剩下的紙人紋絲不動,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用功。
就在這時,另一邊又傳來一聲驚恐崩潰的尖叫,不明所以的人們動作一緻地扭頭看向聲源。看到昨晚鬧着不肯睡棺材的女生手裡捏着一張巴掌大的,裁剪成了一個新娘模樣的紅色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