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宿區的另一間金屬艙内,穿着白襯衫的男人從女人身上下來後,很快就伴随着海螺床上的海浪聲睡去。然而夢裡總是睡不好,他越來越熱,也越來越躁動,就像牆上的那幅畫,海浪波濤洶湧,像是要從畫裡漫出來了。
最後他坐起身,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畫。畫裡的人魚活靈活現,雌雄莫辯的美麗面龐正對着他淡淡微笑着。
人魚可是珍惜物種啊,要是真有人魚就好了,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男人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眼裡浮現出一絲貪婪,但很快,他就想起來這裡隻是虛構的遊戲世界,就算得到了人魚,也未必能帶出去賣,因此貪婪很快變成了失落。
遊戲外的他隻是一個寂寂無名的上班族,他每天加班到深夜,有時為了一個項目直接熬到住院,但這些努力換來的隻是上級領導的不斷剝削和壓榨,以及從未漲動的幾千塊工資。在大城市裡,他甚至不配擁有一個獨立廚衛,隻能跟幾個套中套共用一個場地。
憑什麼那些所謂的大明星隻是抛頭露面就能換來更多的錢!憑什麼他這麼努力卻還是沒有屬于自己的家!
男人将目光轉向海螺床上熟睡的女人,心想,如果這裡真的是人類夢想中的烏托邦,那麼一輩子呆在這裡也并無不可。
“你想永遠留在海茵蒂嗎?”
“誰?是誰?!”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他緊張,他在四面封鎖的室内尋找着,直到海螺床上的女人突然坐起身,卻依舊癱軟着身子,仿佛是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強撐着她起來。
“你想永遠留在海茵蒂嗎?留在這裡?”女人又問了一遍,嘴巴卻是閉合的。
男人沒有回答,他身後畫裡的海水卻要溢出來了。
似乎是真的溢出來了,濕鹹的海水再也承受不住從畫框裡漫出,順着金屬牆流淌到了地上。畫上的人魚笑容越發燦爛,露出一口尖森的牙。
女人擡起柔軟無骨的手指向了金屬門,男人像是着了魔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外面的深紅海螺一路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并将這些畫面實時反饋道中央室的監控屏幕上。
中央室内遍布着一整面牆的監控屏幕,深紅海螺能夠充當他們的眼睛,觀測到這些客人們的行蹤。
一牆的監控屏幕前圍着一方巨大的藍色水池,克萊門特背對着監控屏坐在水池邊緣。他無需盯着屏幕看,自會有人上前來彙報情況。
“執行官大人。”一個海茵蒂人走到他身後,無比恭敬地半跪在地上,彙報說:“一共有四位客人離開了房間,其中有兩位客人沒有遵守規則,進入了四号黃金屋。”
“唔。”克萊門特終于轉過身來,他臉上不同于白天在衆人面前的溫和有禮,此刻深藍的眸子裡是一片冰霜,“怎麼隻有兩人?”
“其中一位在耶希特大人那。”海茵蒂人回答說。
克萊門特捏了捏發脹的眉心,似乎對這位叫耶希特的人毫無辦法。
“告訴耶希特,讓他悠着點對待我們的客人,畢竟他們可是有大用處的!”突然想到還有一個人,克萊門特問,“還有一位客人呢?去了哪裡?”
海茵蒂人遲疑了一下,才回答說:“那位客人……去了另一位客人的房間。”
此時的白寒時睡在海螺床上裹着被子,像是已經睡着了,面容平靜發出均勻的呼吸。
然而挂在他對面牆上的那幅畫,畫中天色陰沉的可怕,正在醞釀着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海面波濤起伏,翻滾的海浪迎面撞來,如同鋪天蓋地的巨大山巒,像是要沖破畫框的束縛,而畫中的人魚已經扭過了半張臉來。
金屬門被人敲響,白寒時慢慢從夢中清醒。他走下海螺床打開房門,看到門外站着神情嚴肅的夏花。
///
陳律溜出房門後,先是在白寒時的門前站了一會兒。他原本想敲門進去,拉上白醫生一起去四号黃金屋勘察一番,但想到黃金屋内情形未知,加上白寒時的身體情況,他舉起的手最終還是落下了。
雖然沒敲響白寒時的房門,但他卻聽到下方有人打開金屬艙的聲音,是飯桌上坐在夏花旁邊,那個名叫郭偉的年輕人。
郭偉慌慌張張,像是在急着往哪趕,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就站在不遠處的陳律。
陳律原本對他去哪裡并無興趣,但看到郭偉頭上趴着的東西時,他的興趣就來了。
說不出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隻知道它顔色是血一般的暗紅,隻有一個巴掌大,看着像個章魚,卻比章魚的腿多多了,像一團淩亂的海草。
它肆無忌憚地趴在郭偉的腦袋上,郭偉卻渾然不覺,于是陳律跟了上去,想看看這一人一海鮮到底要做些什麼。
住宿區按照從高到低的高度可以分為上中下三段,每段之間都有一扇感應的金屬艙門。郭偉離開中段後,金屬艙門會有一段持續的開啟時間,陳律卡在關閉的最後一秒跟了上去,拐過一個彎後,面前的通道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按理說郭偉如果是要離開三号住宿區,就必然要再經過一扇金屬艙門,可是在這之間,陳律沒有聽到任何金屬艙門打開的聲音。郭偉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驟然失去了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