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墨清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
窗簾透過的光亮表示出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但她還是不想動。
她背了過去,蒙住頭繼續睡覺。
然後,鬧鐘響了,她煩躁地将其關掉。
她聽見了似乎穿着高跟鞋的腳步,便明白了什麼。
“墨清,起來上學了,這麼大個人了還賴床啊。”
她揉了揉眼睛,試圖發出點聲音讓門外的母親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母親一直很尊重她的隐私,從來不會擅自闖入她的房間。
“起床了就快點,早餐在電飯煲裡熱着,記得關電源,我去上班了。”
“好的,媽媽。”
她知道不能再睡下去,便緩緩起身,脫下了睡衣換上校服。
如果周末能再延續幾天就好了……她如此想到。
柯墨清打開房門,走向洗手間洗漱。
父親出差還沒有回來,但大概也就三兩天了。
她握着牙刷在口中進出着,刷毛一遍遍摩擦着牙齒,嘴角流出了白色的泡沫。
終于,她含住一口水漱口,吐了出來。
早餐是蛋炒飯,用的是昨晚本以為父親要回來便煮多的米。
吃完早餐,她穿好鞋子,背上書包,檢查鑰匙,關掉電源,便離去。
一如既往的上學路,路邊攤的喇叭叫賣聲混雜着街道的車水馬龍,又添上了路上行人的閑聊,讓她的心情一如既往的舒适。
凱瑟私立高中,不知道為什麼要取一個音譯名,似乎是某所外國學校的分校?不,大概率不是。
她走進了教室,路過了幾個正在聊天的男同學,路過了一個坐在課桌上不知為何精神恍惚的女同學,路過了兩個無意擋在路上聊天的男同學,便坐在了一個無人的座位上。
她無心聽流言蜚語,也不想去随意評價别人,所以對她來說班裡的閑聊是将人精神一點點摧毀的噪音。
某個老師要結婚了啊,某個同學不檢點啊,某個别班學生又換交往對象了啊,這些對她來說完全不是應該關心的事。
她看向自己的手背,那裡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那隻是小時候摔了一跤摔的。
在嘈雜中,她聽到了一絲格格不入的歎息。
——來自于這排最後坐着的那位精神恍惚的女同學。
那聲歎息如此微小,但不知為何她聽得非常清楚,歎息聲中夾雜了太多情感與思索,絕不是與其他人一樣的無病呻吟。
她仔細回憶着那聲歎息,終于讀出了一份情感——絕望。
絕望?為何絕望?是家庭?是學業?還是診斷出了什麼絕症?好吧最後一個有些不顧實際。
解讀出絕望後,又品嘗到了另一種接近絕望的情感——恐懼。
那不是什麼害怕黑暗害怕蟲子害怕鬼之類的恐懼,而是一種另類的恐懼,恐懼到了另一種令人安心的地步。
為何令人安心?因為,絕對無法逃脫,所以無法抱任何僥幸。
她看向後面,那個同學看着空無一物的桌子,上面似乎被刻了什麼字。
她叫什麼來着?似乎姓周吧。
周倩。
關于她似乎有許多流言,無論真假,柯墨清知道自己不能去接近。
不知多久,放學了。
她走出校門,便要回家。
走着,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什麼東西沒有拿,便往學校走去。
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多出了一種動靜。
她悄悄看向走廊,發現周倩還沒有走,現在正在辦公室門口。
她的表情複雜,但最多的,便是恐懼。
在這炎炎夏日,她居然在打冷顫。
她似乎想要逃離,不,這已經幾乎寫在她臉上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這樣?周倩到底在害怕什麼?柯墨清如此想到。
這時,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柯墨清啊,不要在學校逗留,快點回去吧。”
那是班主任劉老師。
她被吓得差點喊出了聲,回頭看向那個劉老師。
“啊……好的老師……我有東西落在學校了,我來取……”
“教室門已經鎖了,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要不要我去拿鑰匙?”
“不用了不用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劉老師再見,我……我回家了。”
她迅速地下樓,向校門走去。
她盡量保持自己看起來很冷靜,但卻仍然止不住地發抖。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她不敢想,這不是什麼應該去思考的東西。
然後,她走出了校門——與此同時,劉老師開着車出了校門,後座載一個人。
那個身影,愈發眼熟。
她強忍住恐懼一路小跑回了家,到家後沖向廁所,靠着馬桶嘔吐起來。
她不敢去思考,她不敢。
那太黑了,她看不清。
平息下來後,她清理着痕迹,确保母親不會問什麼。
是夜,她抱着枕頭,蜷縮着。
她渾身顫抖着,她不敢想象那人經曆了什麼。
她思考着,恐懼着,直到天亮都沒能好好睡着。
“墨清啊,今天媽媽起晚了來不及做早餐,你用零花錢去買點早餐吧。”
母親說罷便離開了家,留她一個人。
她恐懼着,她不敢去學校,她不敢想象之後再見到班主任或者那位同學後,該以什麼表情去面對。
所以,她蜷縮在被窩裡,沒有出門。
直到中午,母親因為公司離家近回家做午飯。
她聽見門被打開了,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翹課這種事應該怎麼面對母親,因此蜷縮得更緊。
“墨清啊,早餐吃了什麼?”
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墨清?你是躺了一上午嗎?昨天晚上幾點睡的?就算是周末也不能賴床啊。”
周……末?
對啊,今天不上課,是周末。
“好的好的……下次不會了……昨天晚上玩的有點忘我了。”
“下次再這樣晚上我就要收你手機了啊,不是媽媽要處處限制你,但也不能過頭啊。”
柯墨清穿好衣服,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打開房門後,聽見了油在鍋中炸起的聲音,看來母親現在已經在炒菜了。
她癱在沙發上,發現自己的手機并沒有拿進卧室,一直在茶幾上擺着,因為一些原因設置了永不息屏以至于現在已經沒有電了。
柯墨清緩緩走進洗手間準備洗漱,看到鏡子才發現自己面色蒼白,滿眼血絲。
趁母親還沒有發現,她用涼水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畢竟她不想讓母親操太多心。
就是如此,母親從廚房裡出來時,還是注意到了異常。
“……有什麼要和媽媽講,不要自己憋着知道嗎?我……”
“沒什麼事,真的。”
“柯墨清!你都這樣子了還沒什麼,不要什麼都憋心裡自己受着啊。”
“媽媽……不要問了……”
“可是……唉,媽媽尊重你的想法,但真的出現什麼事了一定要跟媽媽講知道嗎?”
“嗯……”
“吃飯吧。”
吃完午飯後,母親微皺着眉頭去公司了。
她坐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看着手機,根本沒有看進去什麼,隻是單純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稍微平常點。
終于,她決定出門散步,調整一下心情。
檢查鑰匙後,她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