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力局通知改造線路,酒店需要拉閘切換備用機發電。因為這件事喬澤川不得不回來複工,此時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面将近過去了一個月。
因為做好了充足的預案,下午拉閘切換備用機的過程還算順利。喬澤川在辦公室補完了假期欠下的所有審批工作後,準備回房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出電梯到了57層走廊就發現了異常,整個樓層一片黑暗,隻剩樓道的應急通道指示燈泛着綠光。他拿出手機給值班經理打電話:“找值班工程師趕緊查57層為什麼停電!”
夜班值班經理大概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立刻彙報:“喬總,五分鐘前57層突然跳閘了,現在值班工程師已經在處理了,預計很快就能恢複供電。不過暫時沒有造成什麼影響,行政酒廊已經過了營業時間,57層除了5701和5702,隻有5707住了人,但是住客沒有任何投訴,應該是已經睡着了。”
“其它樓層呢?”
“其它樓層暫時沒有出現狀況,我們會持續關注的!”
“好。辛苦了…”話還沒說完,喬澤川聽見酒廊傳來物品倒塌的悶響聲,他立刻交代了一句“有事電話聯系,多晚都可以!”便匆匆挂斷。
喬澤川打開手機電筒跑過去,拉開酒廊的玻璃門後,電力很合時宜地恢複了。視線重現光明的時刻,他看到周方圓倒在地上面色如紙,一雙眼痛苦地緊閉着,長睫毛時不時發着顫。
旁邊站着的是給大理石地闆做打磨的夜班外包工,匆匆趕來的Aaron還抱着一箱餐具。
外包工大姐顫顫巍巍地說:“對不起,我…剛才沒注意打磨機的電線纏住了落地燈,我想…想停電了就趕緊把打磨機推到一邊,免得影響你們盤點走來走去的,哪個曉得…它會倒,這得賠多少錢啊?”
“你沒看見人被撞倒了嗎?還在關心一個破燈?”喬澤川發了火,趕緊過去把壓在周方圓身上的落地燈扶起。這盞落地燈是黃銅和陶瓷拼接的,燈架子很沉,他扶起來都花了力氣,能想到砸到周方圓身上會有多疼。
Aaron見狀也立刻放下手上的餐具,和喬澤川一起搬開落地燈破碎的零部件。
“我去找主管拿清潔工具……”外包工大姐慌亂地跑開,她被這場景吓得不輕。
喬澤川不敢碰周方圓,跪倒在她身邊問:“圓圓,你怎麼樣?”
周方圓額頭上泛着水光,看起來已經滲出冷汗,倒在地上的身子側着一動也不敢動。剛才被笨重的落地燈倒下猛然砸到的時候她其實沒那麼疼,但喬澤川突然出現後,她就真覺得疼了。
她知道現在自己有多狼狽,也是狼狽到極點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她最不想讓喬澤川看見自己這一面。她甯願是酒店任何同事,甚至路過的哪個好心的客人都可以,隻要不是他。
現在親眼看到喬澤川不顧形象雙膝跪在自己身邊,一雙手無助地隔空觸碰,不敢落下來的時候,周方圓心裡被砸了一個窟窿。那晚連最親密的事都做了,現在他卻不敢再伸手。
忍着身體和心裡的雙重難受,周方圓牙關顫着發出聲音:“腰有點痛。”
喬澤川咬咬牙,隻能選擇上手抱她起來,被Aaron伸手攔住:“喬總,您想幹嘛?”
不過是剛轉正的普通員工,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攔住總經理,喬澤川對周方圓身邊的每一個男性都本能地散發出不屑,“能幹嘛?送你的經理去醫院也不行嗎?”
“不行!你是男的!”
喬澤川冷眼看向他,一雙拳頭攥緊了,警覺地問:“你的意思是你來?”
“我也不行,我也是男的!”
“……”這句話倒是令喬澤川沒招了,小男生軸得離譜。
“Aaron,沒事的,他可以。”周方圓忍住痛意擠出這句話,在場兩個男人都愣住了。
Aaron頭一次見到尼姑一般心如止水的老大願意對異性有身體接觸,上次他可是親眼見到她跟男客人商務握手之後,手掌退得跟觸過電一樣。
喬澤川更是完全沒想到,她以為避他如蛇蠍的周方圓甯願被手底下的小男孩抱着,也不會再讓自己碰她一根汗毛。
他不再糾結這些往事,一心隻想先送周方圓就醫。喬澤川一隻手摟住周方圓瘦弱的肩膀,一隻手從她腿窩穿過去,不過90斤的體重對他來說輕易就能抱起來。
橫抱到懷裡的時候,他怕碰到痛處,十分小心。太長時間沒見了,親密的身體變得陌生了許多,因此也十分僵硬。周方圓整個身體騰空後身不由己地害怕,主動将雙手環住喬澤川的脖子。
頸部傳來一道冰涼時,喬澤川下意識地看向她,她躲避了對視的眼神。喬澤川在周方圓把手環上的動作裡,一顆心變得柔軟。柔軟得有一種幻覺,是她心甘情願鑽進自己懷裡的幻覺。
走之前周方圓還不忘交代工作:“Aaron,把盤點收尾了就趕緊回家,這裡交給PA處理就好了。”
這種時刻了,周方圓還惦記着對旁人設身處地去共情,就是對她自己不上心,喬澤川對此太不理解。
兩人去停車場的一路上沉默地以這種暧昧的姿勢走着,誰也沒開口說話。其實一個月過去了,他們之間明明應該有很多話要說的,一個想道歉,甯願聽到她的責罵而不是寂靜。一個看懂了他的自責想開口寬恕,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在車裡久久的沉默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相同的。
喬澤川想兩個人應該都很清楚他說對不起的原因,但他不明白周方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今晚麻煩您了,喬總。”
現在知道了,她把自己當外人。
喬澤川忍着心裡被擰一樣的鈍痛,不帶任何責備地說:“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隻是清潔工大姐不小心造成的意外,按照規定應該以工傷程序處理。”他停頓了一會,又道:“我也不覺得麻煩。”
周方圓不再作聲,一直望向窗外。距離最近的醫院僅短短十分鐘車程,兩人簡短的對話後便沒有任何交流。喬澤川沒再主動開口,是因為他看見周方圓的冷汗已經從額頭流到脖子,他知道她正在忍受巨痛。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專心開車,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醫院。
再次把她抱在懷裡時,喬澤川發現她嘴唇都泛白了。護士讓他把周方圓放在床上,急診科醫生過來按了兩下骨盆部位就說:“照個CT。”
沒想到周方圓很快拒絕,“不行!”
護士在一旁說:“晚上出片子很快的,我推你過去照就好,不用你動。”
見周方圓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急診科醫生很有經驗地問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喬澤川好像聽到頭頂上炸了一顆響雷,震得他無法動彈,手腳瞬間麻木,一張嘴說不出半個字來。他看着周方圓虛弱的一張臉,肩膀立刻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