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運氣不錯,剛入宮便能有如此契機,你舞姿妙曼,又生得出水芙蓉,若好好準備,領舞選拔脫穎而出不是甚麼難事,千萬别浪費了能在陛下面前多露臉的機會。”
碧月檀聞言,脫口而出:“可我就算露臉,也不是為了拘泥于後宮,我想——”
“難道你想做官?”烏掌史驚訝地捂住她的嘴,“你的野心也太大了,陛下這些年來雖然格外優待優伶,可往往能被破格提拔做官的從來也隻有優人,哪有伶人?”
“難道舞跳得好,生得也好的伶人,拼盡全力就隻為争一個終生圈養在籠子裡當金絲雀的機會麼?”
這句話在碧月檀心裡咆哮出聲,但她到底是忍住了沒說出口。
伶人和女細作的命終歸是一樣的。
縱使她們一身的本領,到頭來也隻能換來以色事人的結局。
“掌史想多了,月檀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我抓緊練舞就是了。”碧月檀道。
打發走了烏掌史,她又四處檢查了一番,确認周圍無人時才将布囊打開。
方才在接過手時,她一眼就看到了繡在布囊上的兩顆青紅辣椒,瞬間便明白是阿椒托青梧給她往宮裡送東西了。隻是阿椒與青梧從無交際,青梧怎會願意幫忙?
來不及細想,隻見布囊打開後裡頭裝着一小片花花綠綠的布。碧月檀當即認出這是母親還在世時,給還是嬰孩的她做的口水兜。
她格外珍惜的撫摸着口水兜上歪歪斜斜的兔子紋樣,摸着摸着指腹感受到一處凸起的針線,她定睛一看,原來是某次父親為她清洗口水兜時,笨手笨腳不小心扯出的線頭。
從前她年紀太小,這些事還是阿椒同她說的。
因父母身份特殊,他們死後阿椒将他們生前的遺物悉數燒毀,她實在舍不得,于是偷偷藏了這塊口水兜。後來無意間被阿椒發現,當時她雖被大罵了一頓,可阿椒最終還是心軟,同意她留下這份念想,隻是這份遺物需要被裝進一個上了鎖的箱子中由阿椒保存。
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已經慢慢從雙親早亡的悲痛中被時光撫平了傷口,這份父母留下的唯一遺物也被封存在記憶最深處。
若不是這東西此刻在她手上,她差點都快忘了它的存在。沒想到阿椒還一直幫她好好保管着。
碧月檀看似平靜地看着口水兜,不免又想起了父母的模樣,思念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日光将她瘦小的身軀打在對面的假山石上,光影一晃一晃的。
他們離開她得實在是太早了,早到他們的長相在她腦海中一直是影影綽綽的狀态。
忽然她眉頭一皺,警覺地朝四周環視起來。不知為何,她感覺有人在附近觀察她,這種感覺在右後方最為明顯。
是以,她率先去這個方位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番,一無所獲後又去各個地方察看,除了幾聲鳥叫像在回應她之外,石林裡再無除她以外的活人了。
許是自己入宮後連日夜裡都休息得不好,太過疑神疑鬼了。
就算方才真是有人,反正自己也沒在做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愛看便看了去罷。
她回到原先在的位置,找了塊矮石坐下來平靜了一下心緒。手中僅僅攥着針腳粗糙的口水兜,抹幹眼淚後終于下定了決心——
祭月宴領舞的位置,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