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幫販子敢再出來,她就要讓他們知道——
有些賬,是一定要還的。
崔老道攏着道袍,悠哉悠哉地進了客棧,不一會兒便融入了大堂裡一群吃酒的客人裡,和幾個馬夫聊得熱絡,時不時地拍着大腿大笑,看起來毫無異樣。
林巧娘則獨自守在客棧外,遠遠盯着那輛馬車,眼裡寒光閃爍。
她已經決定,等入了夜,她就要破門而入,救人到底。
黃昏的天色漸沉,客棧門前的土路被落日餘晖染成一片金紅,遠遠看去,像是幹涸的血色。
崔老道從店内晃晃悠悠地出來,腰間的葫蘆輕輕晃着,嘴裡還哼着小曲,眼神卻不動聲色地在周圍掃了一眼,見林巧娘站在路旁,便慢吞吞地踱了過去。
“道爺這番進去,可有什麼收獲?”林巧娘低聲問,眼神帶着一絲冷意。
崔老道搖搖頭,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比我想的更惡。”
他四下看了看,見四周無人,才低聲說道“這幾個車夫,平日裡就是專門給這家客棧運人的,買來的、騙來的、搶來的,全都先關兩日,不給吃喝,再狠狠打一頓。你也知道,人有三分剛骨,七分是血肉,這般折騰下來,不管多硬氣的姑娘,也得低頭認命。再者,他們動手有門道,打得人骨頭不折,外頭瞧不出傷,隻是神色呆滞,像丢了魂一般。”
崔老道繼續道:“客棧裡頭關着的,足足有十八個姑娘。這裡連老闆帶夥計,算上車夫,一共有七八個人,五六把刀,為首的那車夫,诨号‘花草蛇’。聽口音,是南邊來的人,生得獐頭鼠目,眼神陰得很。”
林巧娘輕輕念了一遍這诨号,目光沉了幾分。
這幫人,早就做慣了這等勾當,手法老練得很,背後怕是還有人撐腰。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胸口翻騰的怒意,低聲問:“這地方可有後門?”
崔老道點頭:“有,直通後院的林子。”
“那就好。”林巧娘目光一閃,低聲道,“你今夜寅時,去後門撥開門闩,我從後門進去。”
崔老道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小娘子,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進廟燒香,這可是闖黑店啊。”
林巧娘冷冷一笑:“我沒想殺人,隻是救人。”
崔老道輕輕搖頭,低聲道:“你若救人,這裡的人可不會讓你平安出去。”
林巧娘的目光冰冷,嘴角微微一勾:“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寅時,天色如墨。
夜風吹過,枯葉翻卷,客棧的油燈透過窗棂映出昏黃的光,隐隐能聽見院内有腳步聲響,偶爾有人咳嗽,伴着夜鳥低沉的啼鳴,透着一絲不安的死寂。
林巧娘伏在林子邊的黑暗處,眼神緊盯着客棧的後門。
不多時,一道黑影緩緩靠近,月光微微灑下,映出一個微微佝偻的身形,正是崔老道。
他動作極輕,拂塵挂在手腕上,緩緩擡手,摸到門闩,手指一用力——
“咔哒。”
門闩被撥開。
崔老道回頭,微不可察地朝林巧娘點了點頭,然後腳步輕輕一挪,身子靠着門柱,躲入陰影之中。
林巧娘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氣,腳步一動,如一縷輕煙般閃入門内,黑色的衣影瞬間隐入夜色之中,沒留下一點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