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入江由衣突然思維中斷一秒,接着腦中一個又一個問題冒了出來。
他什麼意思?
他知道他現在的話……有點奇怪嗎?入江由衣悄悄用餘光瞥了一眼少年,發現他正低着頭一動不動,似乎在發呆……
也許是她過度解讀了。入江由衣抱着沙漏的手不自覺曲起又放平,曲起又放平,指腹摩擦玻璃發出輕微的聲音。
畢竟她昨晚提過這件事,他反應還非常驚訝來着,大概是把玩笑當真了吧。
他很少被同學主動邀請參加什麼,遇到有人主動邀請,沢田綱吉從來不會拒絕。
某種意義上,他也算有求必應的好人。
所以,可能隻是單純在說化學老師布置的小組作業。
想到這裡,入江由衣緊繃的神經立刻松下來。
什麼嘛,她竟然為一句根本稱不上告白的話而糾結這麼多,一定是因為名取周一天天瞎念叨,她才會開始也半信半疑。
亂七八糟的思緒立刻平緩,心跳也恢複正常,但是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
入江由衣煩得想整理下兩側的頭發,結果她雙手剛擡起,就暗道不好——
“咕咚——”
“嗷!!!!!”
沉重的沙漏從她手中掉落,一歪身子就滾到了河童的腳背上!
“呼呼呼呼呼——”河童疼得連美少年面貌也維持不住,唰得變回原來的樣子,他抱着腳死命吹,臉都漲紅,卻還是阻攔不住腳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一個亮晶晶的大包!
“抱歉抱歉抱歉!”
入江由衣趕緊把沙漏拉回來放在雙腿後面靠着,用雙手護着,防止它再滾出去,“等下,我抽不出手,船槳、船槳快跑了真的沒事嗎?!”
“我、我來!”
沢田綱吉自告奮勇地大喊。
他本來根本不敢看入江由衣,結果等對方回複的這短暫又漫長的時間裡,根本隻有自己的呼吸聲!
他盯着船闆上木闆縫隙恨不得鑽進去。
少年在心裡多少是有點慶幸發生這麼一個小插曲打破尴尬的寂靜。
就是有點對不起妖怪先生的腳,沢田綱吉在心裡默默道歉。他立刻撿起被河童抛棄的船槳,發現船槳上一股巨力壓得他根本擡不起胳膊!
他連船槳都搖不動嗎?少年心裡憋氣咬牙一使勁兒,反而整個船劇烈地晃動起來!
“哎呦哎呦,别動别動我來我來!這樣會偏航的!”
河童眼淚汪汪地放下腫得像是要結蘋果的腳,雙手一把搶過沢田綱吉手中的船槳,一刹那,船又恢複了正常行駛的平穩狀态。
“不要随便動。”河童腳上還疼,耐心也不算好,“等我調整下,你自己注意——”
不等他話說完,船身又是劇烈地晃動!少年來不及調整身體重心,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坐回後座,恰好船身一偏,力量一甩!少年猶如風中被壓倒的草直接滑向了少女!
“入、入江同學小心!”
兩個人被轉彎的離心力擠壓在一起,肩膀緊緊并排着,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隔着衣服的布料傳遞過來。
“我這就坐回去,入江同學!”沢田綱吉的大腦甚至來不及識别撲進鼻間的濃郁的香氣,他就慌亂地滑回最右邊的角落。
完了,要被入江同學讨厭了。
少年失落地連頭發也似乎暗淡失色,根本不敢去看對方的表情。
他忐忑着,不安着,入江同學會說什麼嗎?也許連聲音也會很冷淡吧,就像那天晚上入江同學生氣的樣子,那個答案恐怕也沒有回應了吧。
“沢田,很讨厭和我坐一起嗎?”入江由衣确實不太開心,剛坐一塊兒就躲得遠遠的,什麼意思?剛才不還說……
如果是有喜歡和好感的話,根本不會這樣光速遠離吧!?
“還是說什麼别的原因。”
“不是!”沢田綱吉幾乎是立刻反駁,“我以為撞到入江同學,你會生氣。”
入江由衣心中的不快像紮破的氣球,砰得一下就消失了。
“我沒有生氣。”
她的雙手無聊敲着沙漏,輕快的節奏像是在彈一首愉快的鋼琴曲。
“不過,你如果真的不幸最後愛上妖怪,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的。”
“噫?!我當然知道!我才不要——”沢田綱吉不懂為什麼她會突然提到這個,他知道入江同學沒有生氣就好。
“所以一定要赢。”
入江由衣的聲音十分堅定,茶褐色的瞳孔映出少年完整的身影,但少年僅僅看到一秒,那雙眼睛便看向别處了。
“不然你就沒有機會實驗了。”
那一刻,沢田綱吉好像聽到曾經心中凋零的花朵又悄悄開放的聲音。
“到了。”
河童的聲音适時響起,将快樂綻放的花朵又一次掐死。少年的頭頂飄過一片烏雲。
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呢?他如果出了妖怪的世界,恐怕又會像以前一樣忘記這些,忘記他還曾來過這麼一個神奇的世界,忘記他和入江同學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