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手拿起放在身畔的傷藥,看了眼肩背還在滲血的墨軒,“好了。”
聞言,墨軒轉過身來,便見放至身前輕握着傷藥的手,瑩白的手被蠟油滾過,那一截嫣紅撞入他眸中。握着燭台的手微微一緊,另一手擡起,正欲取回傷藥。
季婉儀手一緊,握住傷藥,“你這傷不上藥,不疼麼?”
“沒事。”
聽着墨軒的話,季婉儀了然一笑,嘴還挺硬。
她擡手輕将墨軒手臂一拉,拽至旁側,藥自他身前一遞,“你也先坐下好好上藥,他們在甬道内暫時是安全的。”
季婉儀見他不答,睇了眼他肩頭傷,輕一笑,“可需我幫你?”
“不必。”墨軒擡手接過傷藥,避至她身後。
褪去黑色上衣,光潔的肩頭露出一道猙獰的傷,他将藥末抖至傷處,“不是怕妖麼,為何在轎中出手救我。”
聞言,季婉儀微偏了偏頭,坦然道:“幸而備了匕首,況且不救你,我不也得死。”
話畢,一時間甬道内寂靜無聲,隻餘下燭焰的哔剝聲響。
季婉儀握着燭台,望着燭焰盤算着回府如何逃婚。忽而一道穿堂風,一掠而過,甬道傳嘯着嗚咽風聲,宛如女子低低啜泣。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季婉儀心一下被攥緊,下意識往後一縮。
溫軟細膩的緞面貼伏上來,淡淡鈴蘭的少女香甜自風中透來。墨軒背脊驟然一緊,手上的傷藥險些跌了出去。
季婉儀察覺到身後異樣,側頭。
燭光搖曳在兩人眼前,少年自脖頸到耳後薄薄皮膚透出一抹紅暈,棱角分明的下颌,被暖光模糊得稍顯圓鈍。
風自甬道回蕩,拉得燭焰拉得細長,墨軒轉過頭看向地面,不語。季婉儀僵着脖子,将頭轉了回來,朝前挪了半寸,拉開距離。
約莫半柱香時間。聽得身後一頓窸窸窣窣,看着地面一道暗影逐漸拉長,身後便傳來他淡淡聲音。
“季姑娘若怕,不若便呆在此處。”
墨軒說着,指腹輕摩挲着劍柄,先前那聲驚呼,不知長楓與淩霄二人究竟如何。既然此處尚算安全,她留在此處怕是更好。
聞言季婉儀支起身,站了起來。這是打算丢下我,她心中氣又蹿了上來,“你……”
話未說完,又是那回嘯在甬道的嗚咽聲,吓得季婉儀脖頸輕一縮,瞥了眼黑魆魆的甬道,話到唇邊轉了個彎,“誰說我怕了,不怕,一起走。”
話畢,季婉儀擡眸望向墨軒,眨了眨眼。
聞言,墨軒垂視眼前少女,她眼睫撲朔在燭火間,一雙眸承着半池清泉,波光潋滟。
視線落至她手中燭台,擡手輕将燭台取過,調轉腳跟緩步向前行去,“跟緊。”
見狀,季婉儀擡頭望去,真是善變。她跛着腳,向前跟了上去。
前側墨軒執燭不疾不徐走着,那團光暈始終都罩在她身前不遠處。
約摸過了一柱香時間。
遠處的鐵門漸發清晰,隐約能瞧見自窗棂疏漏出的昏黃燭光,光撒在地面,斜斜映出幾個一。
甬道洞口處,玄鐵門緊閉。季婉儀走近,自狹小窗棂看去,位置恰巧能與對間甬道兩相對望。
“他們還沒到。”
她手攀附在窗棂上,一雙眸子,望眼欲穿地瞧着對面森黑的玄鐵門。
“咕嘟”
“咕嘟”
她順着聲兒斜眼看向鐵門下,翻湧的泥漿,如泥沼中的腐肉爛泥,粘稠,濃膩,又滞澀。
“莫不是他們也傷得重吧。”
聽着季婉儀的話,斜靠在壁前的墨軒擡眸看了她一眼。
“門外,去過?”
“算是。”
季婉儀下颌恹懶地擱在鐵門框上,一道道燭光自直棂窗斜影在她瑩白的面頰,纖長的睫羽上下一晃。
想着之前見過的景象,那個一路指引的聲音帶她到這裡。那泥人妖獸卻和方才打鬥時截然相反,它很安靜,雖帶着滲人的詭異感。
然則可怕的是它身畔的數具屍體,腐爛的屍體正被絲線滾纏。
而那泥妖隻是靜靜地看着她,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卻讓人感到沉靜,攝人心魄般妄圖去觸碰。
就…就像現在。
“咔嗒,咿…呀”虛空中一聲金屬摩擦硌響,玄鐵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