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也審了,殺也殺了。我們來談談下一件事吧。”夜孤月站在高台上,無比輕松地道。
處理了白家世子,夜孤月在明法殿上直截了當地說,她要加入仙宗。并理所當然地表示:“我幫仙宗破了大案,又是一域之主,且在元嬰之境,怎麼也得是個尊主。”
仙宗百家又是一片嘩然。四大尊主是千年前就确立的,本就是一境帝皇。三百年前仙魔大戰之後,為防止魔宗卷土重來才加強了仙盟,四境尊主俱為首領,如今分别是東境明家,北境君家,南境白家,西境玉家,斬殺魔主的明霜雪衆望所歸成為仙宗之主,仙盟世尊。
尊主之位除了西境的慕家漸漸沒落,被崛起的玉家替代外,再未有過變動。
夜孤月心裡盤算着,既然玉家能替代慕家,那她替代白家也不成問題。就算前面沒這例子,她也要去開這個先例。
而仙宗百家則心想:她這個罪域之主是什麼東西?非我族類。能擔當尊主的都是千年大世家,就算是玉家,之前也是西境的大世家,同出仙宗。罪域不是仙宗領地,她甚至連出身仙宗都不是,一個非同脈的人竟觊觎尊主之位?
此時,殷時月皺眉道:“這事沒你說得這麼簡單。”
另一個參禮席的仙家公子附和道:“尊主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
“哦。”夜孤月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氣定神閑道:“那你說當尊主要什麼條件啊。”
那人一時被問住,啞口無言。
夜孤月睥睨着衆人,邪笑道:“我若把你們都殺了,尊主當不當得了呢?”
氣氛陡然驚悚,台上台下已有不少修士摁住了劍柄,而她悠然地将目光轉回來,暧昧地掃向明霜雪。
“好大的口氣!”一人喝道,還待繼續發言,呼吸卻突然一窒,瞳孔瞪大。
就在方才,夜孤月擡手,那個人被無形的空氣牽引,直直撞向禦座,被夜孤月提在半空中,扼住脖子。
幾乎就在一瞬,那速度太快,誰也沒料到她突然發難,更來不及阻止,隻有寒意爬上脊背。
鋪天蓋地的威壓席卷而來,夜孤月隻是瞧着他輕笑:“我口氣大嗎?”
見此變故,殷時月起身怒道:“放開他!”
鳳鳴劍霎時出鞘,寒光一閃,劍尖已近距離指向夜孤月。殷時月毫無懼色,她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仙宗聖地,世尊面前,豈容一個宵小放肆!
夜孤月見着靈劍實為上品,心裡來了興緻,想要好好比試一番。眼角卻瞥到一抹雪白。
明霜雪看向她,目光嚴肅,竟有了一絲……責備。
夜孤月一怔,松開手,伸手一推,将那人輕輕送了回去。
那名修者以及在場的人早驚出一身冷汗,現在紛紛松了口氣。本以為将要看到仙宗修士血濺當場,大戰不可避免,卻沒想到這位罪主隻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但已經沒人敢放松警惕,這位罪主不過一時慈悲,但,能重重拿起,就能重重放下。
夜孤月掃向衆人,冷笑道:“準我罪域加入仙宗,我就用仙宗律則約束罪域,不準我罪域加入仙宗……你們丢進去過什麼,心裡清楚。”
此言一出,聽入百家耳裡陰恻恻的,激烈反對的仙宗瞬間就安靜了。
罪域乃是元初之神所封,幾千年來不知道丢進去了多少大兇大惡,就是當初仙魔大戰,魔神也沒有打開結界。這位罪域之主竟然将其打開了。
罪域邪魔重出……光想想百家就悚然不止,腦中自動閃回三百年前魔宗統治人間,遍地魔食人的地獄之境,誰心裡不得掂量掂量。
百家都等着世尊決斷,畢竟世尊身系護世結界。人世乃是仙宗、凡間有人居住的地方,至于無人的深山老林、毒障怪潭,誰知道會出多少奇怪東西。天下之人能夠安居樂業,都仰仗世尊布下的天雷引阻隔邪物。
夜孤月見明霜雪從她提出加入仙宗開始,就一直處之淡然,想來她早就對自己的意圖有所察覺。
衆人都等着世尊決斷,世尊絕不會容忍這種人胡鬧!況且世尊脫凡之境,是此地唯一一個可以壓制罪主的人。
然而,仙宗重地,百家面前,明霜雪逆衆人之言,認同了。
但隻是認同另加一位尊主,并非替代白家。百家見她表态,雖詫異不已,卻也紛紛沒了言語。依附白家的南境世家本來激烈反對,聽見保留了白尊之位,便也默然無話了。玉家向來不惹是非,跟着世尊表态。君家其實相當不滿,很有涵養地沒有多說。
夜孤月心情大好,摸着掌下的白玉扶手,“這位置相當不錯,我喜歡。”
她看了一眼明霜雪,與她正相鄰。
白尊臉黑得像被雷劈了一樣,怒道:“這裡沒有多餘的位置!”
夜孤月瞥了他一眼:“那建好之前你就站着吧。”
得了尊主之位後,她并不着急回罪域。明霜雪令仙使帶她熟悉仙盟各處,修習律則以及仙宗的運行規則。她既已身為尊主,理應管理天下事務。
為方便她熟悉仙宗,為她帶路講解的仙使們來自各大不同世家,那些臭着臉的明顯是白家的仙使,其他的校服各異,但個個錦繡整潔。夜孤月在裡面瞧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個桃腮杏目、清俊标緻,腰間佩戴白玉;一個清秀天真、滿面稚氣,腰懸的佩劍不俗。這不是玉家小公子和君家小公子嗎?仙宗之内,仙侍低于仙使,仙使低于仙執。玉無棠和君流雲身為尊主家的公子,竟然隻是仙使?還親自為人帶路。
看來仙宗當真是規則清明,不論高低,事皆躬親呐。夜孤月頗有好感。
殊不知,她完全誤會了。
玉無棠和君流雲連仙使都不是,因為仙使的活他們完全幹不了,兩人隻堪堪入門,凍齡百年連築基都沒突破,剛剛從閉關裡出來。仙使、仙執大多處理的事務要直面邪魔,最低也需是築基,他倆連挂名都不敢。
不過就算是二人在仙盟沒有職位,以他們的身份也不必幹這等瑣事,是玉無棠心裡對這位罪主實在好奇,才拉着君流雲一起來的她曾擔任仙盟的聖儀,不怕與生人見面。要是讓君天雲知道弟弟幹這種掉身份的事,肯定免不了一頓訓。
“不得随意殺生、不得私自處刑。”
一位仙使正為她介紹仙宗基本法令,白家仙使陰陽怪氣道:“罪主不是自吹殺盡了罪域邪魔嗎?恐怕這條最基礎的法度對罪主來說,還是太難了吧。”
“正合我意。”夜孤月粗讀完仙宗基本法,兩眼放光,有法可依、有法必依,這不正是她追求的嗎?什麼弱肉強食、唯惡當道,這六十年來她厭煩死了,把這一整套規則帶入罪域,就不用她殺來殺去這麼麻煩了,難怪暝夜說她想要的仙宗都有。
玉無棠被她一嗓子吓一跳,好奇地問道:“罪主,你們罪域不是這樣嘛。”
夜孤月看她一眼,道:“你去就知道了。”
繞過一方小溪,假山邊站立一位白衣尊主,颀身爾雅,隻腰間配一柄銀白的長劍,無多餘裝飾,正是世尊明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