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月躺得正舒服，一笑，眼睛裡帶了點邪氣，撒野道：“可我就看上這棟了。”

明霜雪道：“那麼霜雪居便送你吧，我搬出去。”

“真的？”

“一座房子而已，你喜歡就好。”

從霜雪姐姐卧室出來，君流雲還是呆呆的，俊秀的包子臉蒙着一層疑惑，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霜雪姐姐為什麼那麼縱着那個月尊？那可是她住了幾百年的房子啊。”還好，隻是厚臉皮地要房子，沒有要跟霜雪姐姐一起睡。

“霜雪姐姐不是說了，隻是房子而已啦。”玉無棠拉着他腰間玉帶把他往前拖，“我們要是能想透，霜雪姐姐就不是霜雪姐姐了。那位月尊……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啊。”語氣居然是贊歎。

青蔥玉指戳了戳他的腦袋：“走啊。别胡思亂想啦。”

入夜，仙宗萬籁俱寂。琪花瑤草舒展依舊，花蕊吐露星屑光芒，要到深夜，它們才會漸次合攏，使夜色一點點沉寂下去。

清雅寂寥的一處蘭汀小榭二樓，書案上，簡單的琉璃方燈亮着，明霜雪正一絲不苟地翻看案牍。

窗外響起細微的分枝拂葉之音，随後是風撞開窗子的聲音，夜裡涼風拂動衣袖，明霜雪絲毫未動，仍專心眼前。

夜孤月換了好幾個姿勢，等得不耐煩了。

一片粉白花瓣從窗口飛入，将要打落方燈之時，被明霜雪伸手接住。明霜雪轉身，冰裂紋的窗子大開，窗外的海棠樹上躺着一道身影，紅衣垂下，夜孤月于繁花似錦裡朝她一笑。

那一笑燦如三春，明霜雪依舊面如霜雪，夜孤月自覺熱臉貼了冷闆凳，好在她臉皮厚，輕盈地翻身入窗，笑道：“明尊，我認床，晚上睡不着，想你陪着。”

明霜雪道：“小榭後，有松樹。”

夜孤月大咧咧朝書案後的榻上一躺：“有你，我不介意。”

明霜雪不言，坐在書桌前，繼續看案牍。

夜孤月見她如此淡然，心道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白天霸了人家卧室，把人家趕來這處臨時小榭，自己得了便宜還不好好睡覺，還要跑來小榭攪擾。明霜雪會不會一怒之下回自己原來卧房去了？

夜孤月躺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想多了，書案前的雪白身影筆直依舊，權當自己是空氣。

這可不行。

唉，這可不能怪自己啊。既然入了仙宗，那就要先把仙宗的态度摸清。她夜孤月又不是傻子，對于非同脈的自己，仙宗必然是本能排外的，更别提結了仇的南境白尊了。這些都是後話，她可以不在乎這些人。但是明霜雪，她不可能不在乎，不僅因為她的地位，還因為她是自己第一個令自己感到善意的仙宗的人，還帶自己入了仙盟。正是因為她，夜孤月才覺得仙宗沒那麼不可救藥。

可别是自己一廂情願。

偏偏這人清正端肅、滴水不漏。要想用常法試探出她的态度來，那是癡人說夢。夜孤月隻有用最笨但是也最可靠的辦法：黏着她，與她朝夕相處。她就不信看不清這人。

要知道，一個人隻有在親密相處的時候才最不容易掩飾自己，如果明霜雪信任她，必然對她态度從容，如果明霜雪心裡警惕她，那她絕對隐藏不了自己細微的動作與神情。

這麼想着，夜孤月理直氣壯了，翻身起來，用袖子去掩那燈光：“良辰美人，還不睡嗎？”

明霜雪拂開她的袖子，眼睛未離開案牍：“你在這裡，我不睡。”

“為什麼？”

“你喜歡這榻，就睡吧。”

不跟無賴講道理。

好個明霜雪，這樣自己無賴不就沒用了嗎。

既然如此，夜孤月躺回榻上，把玩着垂下的流蘇，直接挑明了說：“老實說……你是不是懷疑我是魔？”

“我若懷疑你是魔。”她感覺到收拾卷宗的明霜雪頓了下，擡眼隻看見她竹子般秀颀的背影，無端覺得寒意森森，“你就活不到現在。”

“啊，我好怕啊。”夜孤月眉間浮出冷笑，轉瞬又被她造作的表情和動作蓋住，兩手捧着心道：“小女子最怕邪魔了，你是不知道那些罪域的邪啊魔啊有多吓人，所以才要跟明尊一起才能安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