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雪道：“此案參與者我不會放過。”

夜孤月冷冷一笑，道：“隻是參與此案者？那些知情、并未直接參與此案者呢？還有那些隐約猜到者呢？”

明霜雪反問：“你準備怎麼處理？”

夜孤月眉目盡是邪氣肆意，森然道：“我要把他們都殺了。”

說罷，又朝着明霜雪低低一笑，補充：“為仙宗除害。”

明霜雪道：“所以此案你不能參與。”

夜孤月冷眼瞧着她，好一座外熱内冷、不可動搖的雪山。

夜孤月冷笑道：“說到底，就因為白銜遠是尊主，對不對？”

明霜雪放下卷宗，從書案前起身，對她道：“白尊是南境之主，他同脈世家牽連甚廣。”

“那又如何？”

“所牽扯的人，恐怕有族中一半，一些人是大奸大惡，一些人是阿谀奉承，還有一些人隻是被無奈裹挾，甚至有人是毫不知情的從犯。”

夜孤月冷聲道：“那就把這一半都殺了，天下少了這一半人，說不定還更好呢。”

明霜雪歎道：“無辜者，何其無辜。”

夜孤月面上浮出薄薄怒色，瞪着她，冰冷道：“你隻認仁德，稀裡糊塗放過多少惡人，這些惡人又要殘害多少好人！”

“若要都殺，便是對麼？”

被那雙霜清雪明的眼瞳一看，看得夜孤月冷靜了些。

明霜雪耐心道：“我們不談仁德。我問你，你如何能确認殺的這一半皆是壞人，留下的這一半皆是好人？殺完這一半，若再有惡事，再殺一半的一半。一半又一半，直至将天下人都殺盡。”

明霜雪認真看着她，道：“古來暴君，沒有一個從一開始便打算禍害自己的國家和子民，隻是掌握生殺大權，便憑一時喜怒肆意殺人。不尊法度，不畏天地，不憫人命，是以成暴。”

這些夜孤月聽懂了，是說尊主不是靠殺就能完事的。她仔細品了品，完全認同。

但這是兩碼事，夜孤月道：“那白銜遠就能無法無天了？”

“不能。尊主更需以身作則，恪守仙宗律法。”

夜孤月挑眉，白銜遠和黃秀瑤什麼德行，她又不是沒看見。明法殿上，若不是有明霜雪鎮着，白世子早給他們放了。

明霜雪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麼，道：“如果有證據證明，白尊亦有參與，仙宗絕不姑息。仙宗律則不會對誰法外開恩，更不會連坐無辜。白成芳犯罪，他的家人不該被牽連。”

夜孤月張了張嘴，剛要反駁，明霜雪道：“白家犯了錯，南境的世家也犯了錯，難道要把他們的親眷全部罰沒為奴，永世不得超生麼？你覺得這樣對嗎？”

夜孤月确認了一下，她不是在不滿或者譏諷，而是單純地詢問，于是一怔，她心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要白家全家償命？不，不是這樣。

“是不可連坐。”夜孤月皺眉，道：“但失職與包庇之罪總有，為什麼不免了他的尊主之位？他兒子幹下那等事，難道還會有人擁護他嗎？”

明霜雪搖頭，道：“你想得過于簡單。白尊是南境之主，白家護佑一方百姓，南境世家無與其抗衡者。罷免了白尊，南方誰可稱尊？若要并入他境，本在南方的世家和子民，有誰願意納入君家、玉家、明家？”

夜孤月腦海浮現出浩蕩的祈願燈，道：“世人以你為信仰，他們不願意并入東境嗎？”

“不是天下人愛戴我，我便能輕易一統天下。”明霜雪道：“并入東境，豈不是要做東境的二等子民？”

夜孤月詫異：“難道你會區别對待他們嗎？”

明霜雪道：“即便我沒有偏私之心，如何保證我屬下其他世家毫無偏私之心？他們即便相信我，又怎能相信全天下的人？”

夜孤月低頭沉思，道理是這個道理，人性之複雜，誰又能預料？

明霜雪接着道：“我若有怠慢，南境的人以為我偏袒，若多加優待，東境的人以為我偏袒。”

即便清清白白、一視同仁，也難免被悟出兩重意思。夜孤月皺眉，道：“那你的意思是，白尊就不可以動了？”

明霜雪道：“世家必有變遷，或百年，或千年。玉家也曾替代慕家，而你也是後來居上。罷免白尊，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夜孤月冷哼一聲：“便宜他了。”

明霜雪道：“你不必忿忿，這一案，白家威信大減，且需彌補受害之人。”

夜孤月冷笑道：“人命，補得了嗎？”

“隻能盡力而為。”明霜雪道：“白尊原有意世尊之位……除非魔宗卷土重來，白尊當衆斬殺魔主，否則他永世做不了世尊了。”

不知怎的，夜孤月無端覺得，提到斬殺魔主，明霜雪冷淡的眉宇間似有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