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議事堂，暮色将近，夜孤月想起暝夜對她說起的一件事，閃身去了後山。

暝夜說過，仙盟後山有個最神秘的地方，叫神廟。神廟在仙宗乃至人間随處可見，供奉的是元初之神。但人間都是仿造仙盟而建，仙盟的這一座才是唯一真正的神迹。傳說神廟關系着一個驚天秘密，這秘密由萬年前的皇族壟斷，後來皇朝慢慢演變成四境，這秘密自然也隻有四境的尊主才知道。

據暝夜所言，這秘密應當諱莫如深，千年來幾大尊主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秘密。保守一個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完全當它不存在。

自己既然當上了尊主，那理應知曉，可是明霜雪和仙使們卻完全沒跟自己透露的意思，甚至連仙使帶她熟悉仙盟時，都刻意避過了後山——神廟的所在地。

她故意提了一句“後山是不是有個神廟？”，仙使們并無震驚的反應，但還是堅持沒帶她去。看來仙盟的仙使們對這個秘密也是一點風聲都不知曉，隻不過“無視”這座神廟，成了她們必須恪守的律則。

夜孤月私下裡盤算，自己先去探探神廟是個什麼情況，再去找明霜雪要權限，别家尊主有的她也要有。

夜孤月分枝拂葉，這地方确實少有人來，竟沒有一條通往的道路，她們平日都不祭祀的嗎？她隻能自己開路，順着草木蔥郁的密林穿行，忽然，腳邊的草叢窸窸窣窣地抖動，有什麼東西在下面，她低頭去看，綠野裡忽地竄出一隻黑色山貓來。

這黑貓抖了抖耳朵，一雙金色的圓眼，在夜色裡非常靈動，夜孤月忍不住想去撫摸，那貓卻轉頭又竄了回去。

夜孤月跟着它來到一處山壁拐角，轉過來，赫然看見一個少年，黑貓正躺在他臂彎的衣褶裡舔爪子。

這少年生着一雙非常靈的狹長眼睛和美貌的五官，夜孤月差點以為他是千年的靈貓成精。細看，這不是北境尊主家的二公子嗎？

“月尊好雅興，怎麼到這兒來了？”少年笑眯眯地問。

“那你怎麼在這兒？”夜孤月反問。

“我自然是在這兒的。”殷琉璃懷抱貓兒，撫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走去，“這裡有我的房子，月尊想見，我就我帶月尊見見吧。”

夜孤月跟着他，穿過一處花草繁茂之地，原來後山這裡，也不缺各色花兒，倒是個好地方。曲徑通幽，看方位應該是繞到了神廟後面，非常偏僻。

夜孤月見沿路喇叭狀的花朵開得非常碩大，顔色也十分美麗，便想伸手去摘。

殷琉璃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微微笑道：“月尊，這花叫楓茄花，又稱曼陀羅，有毒的。”

夜孤月便收回手，這位君家二公子舉止間，有一種玩世不恭的優雅，和其他規整嚴肅的仙使氣質迥然不同。

“殷公子，你也是這裡的仙使？”

“我是仙執。”

聞言，夜孤月驚訝地打量了他幾眼：“這麼說，你至少是金丹之境了？”她見過君家三公子君流雲，還隻是堪堪入門，這位二公子跟他弟弟看上去差不多的年紀，沒想到修為卻天差地别。

“不像嗎？”殷琉璃低低地笑了。

夜孤月幹脆走上前去，仔細地打量着這位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與玉無痕溫潤清雅的笑意不同，他的笑容十分耀眼，美貌也很具攻擊力，天然自帶三分譏诮，俊美得有些邪氣。若是心有惡念，很容易将他的笑意看成譏諷。

殷琉璃自在地迎着她放肆的目光，眨了下眼睛，含笑道：“像月尊這樣的美人，我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

“你就這麼把陌生人帶到你房子裡？”夜孤月奇道。如果她是一個普通人，在這裡碰上一個古怪的美人，三句話沒說完便要帶她去一個古怪的地方，那這美人八成不懷好意。但他要帶自己去……他就不怕自己不懷好意嗎？

“月尊是第一個。”殷琉璃撫摸着貓兒光滑的皮毛，“這座山裡的小動物都是有靈的，既然貓兒帶你來這裡，我自然相信月尊是好人。”

夜孤月覺得有趣：“那要是壞人呢？”

“你看這裡草木豐茂，必然不缺肥料。”他語氣半真半假地笑道，又彎起眼角，“不過若是月尊的話，恐怕要拿我做肥料了。”

啧，這少年性子雖然古怪，卻十分直率，夜孤月心道。

“啊，到了。”她聽見那少年道。

夜孤月看去，這不是一處山壁嗎？隻不過山腰靠下的地方，一叢藤蔓生得十分茂盛，大朵大朵的花朵簇擁在垂藤上，成了一條順流而下的飛花瀑布。

貓兒從他懷中跳下，爪爪落地，一躬身竄進花藤裡去了。

殷琉璃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扇子，扇尖撩起花藤，做了個請的姿勢，花瀑的後面居然有一條通道。

夜孤月大感驚奇，走過一截狹隘的石道，豁然開朗，這裡面另有洞天，入目是一方寬闊的石洞。

石壁上鑲嵌着夜明珠，不知什麼材質，光線錯落有緻，光亮十分充足，整個石洞并不昏暗，内裡居然還有石床石椅。石椅的地方是奶白的光線，柔和而明亮。牆壁用花草裝飾，竟然是活的，攀爬而上，大朵的曼陀羅擁擠着，竟不雜亂。

貓兒慵懶地卧在石床邊鋪了軟墊的台子上，腦袋埋在白爪爪裡，露出兩隻尖尖的耳朵。

這個洞穴幹燥溫暖且明亮，夜孤月十分驚奇，她印象裡的山洞都是陰冷潮濕的，不免十分好奇：“這就是你的房子？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

殷琉璃彎唇一笑：“這是我小時候發現的，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

兩隻白羽紅喙的雀兒叽叽喳喳落在他肩上，又低空飛旋。夜孤月伸出手，想引鳥兒落在她掌上，指尖還沒碰到，鳥兒就繞遠了。

殷琉璃微微偏頭，輕聲說“去吧”，兩隻雀兒像是有靈性的，竟然真的落到了她伸出的手背上，睜着圓圓的眼睛歪頭打量她。

夜孤月跟雀兒大眼瞪小眼：“它們竟然聽得懂你的話？真神奇。”

“這沒什麼，我八歲的時光特别長，跟這裡的鳥獸都熟悉了。”石台上的貓兒擡起脖子，他伸手撫摸那貓兒高高揚起的腦袋：“仙盟的人不會傷害這些動物們，可也不會有閑心跟它們聊天，我隻是一個大閑人罷了。”

夜孤月揚手，那兩隻雀兒便飛起，又落回他的肩上梳理羽毛。他含笑的眼睛有幾分狡黠，忽然道：“月尊，你到這兒來，是想知道神廟的秘密嗎？我這裡有一條路可以帶你去——這是從來沒人知道的。”

夜孤月打量着他：“你為什麼要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