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端正地拿刑尺抽打在殷琉璃華貴的袍子上，聽落下來的聲音，雖然不至于殘疾，很疼是絕對的。殷琉璃緊皺着眉，打到第四下，就轉頭偷偷央求行罰的仙使：“好哥哥，輕一點，輕一點。”

刑尺抽打的力度有專門的規範和訓練，除非刻意放水或有意加重，否則實際落到身上差不了多少。

不至于吧，夜孤月心道，這位殷家二公子很會撒嬌。

好哥哥下手輕沒輕她看不出來，很快十刑尺罰完，殷琉璃輕松地拍拍袍子站起來，絲毫看不出受過罰的樣子，催夜孤月快走。

如紗暮色裡，兩人走在花溪邊，殷琉璃搖着扇子：“要是慢一點，他又會闆着臉訓我身為仙執明知故犯之類。”

夜孤月笑說：“我看你跪得潇灑，鐵骨铮铮，怎麼打一半就開始叫疼了？”說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嘶——”殷琉璃倒吸一口冷氣，立馬收了扇子，“疼疼疼，月尊你，你輕點……”

夜孤月嫌棄道：“這麼久了，至于……”

殷琉璃兩眼含笑道：“月尊你有所不知，刑尺施了秘咒，打上去之後，十日内不會消痛，就停留在抽上去的那一瞬，過了期限才會慢慢痊愈。”

夜孤月瞪大了眼睛，那豈不是剛剛抽打在皮膚上火辣辣的劇痛要足足持續一個月？！

“什麼仙盟，搞這麼變态的刑罰！”夜孤月連忙想褪他的衣服：“我看看。”

“哎”殷琉璃用扇子擋開她的手，眨眨眼睛，“男女授受不親。”

夜孤月将手中剛扒下肩頭的外袍拉上去：“仙使們經常被罰嗎？”

“仙使們不常被罰，隻是我經常被罰。”殷琉璃道，“其實嘛，仙執隻罰過兩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寒潭清。”

夜孤月奇道：“看不出來，他也喜歡違反律則？”

殷琉璃搖頭笑道：“他一闆一眼，特别容易讓人設計。不少看不慣他的，總在出任務的時候給他挖坑，然後告到世尊面前罰他。其實世尊都懂的，他若辯解也不會有事，但他回回都強硬地認罰，直到再也沒人能找出一絲一毫毛病……所以人人都怕犯在他手裡，他對自己都這麼狠，别說别人了。”

頓了頓，殷琉璃又道：“你看，這樣人們就看出一個規律，世尊想重辦哪件案子，就會調他去負責。白家的案子，就有他的參與。”

夜孤月忽然覺得，寒潭清這人，是個奇人。

她繞到殷琉璃背後，思忖着：“我看看，能不能幫你破除刑尺上的法咒。”

“别别别。”殷琉璃笑了，“這是世尊施的法咒，我讓人除去，不是公然挑釁世尊嗎？我還是疼着吧。”

他能小錯不斷，大錯不犯，正是靠懂分寸的機敏。

兩人說笑着，周圍靈花漸漸合攏，仙盟的夜色漸沉。

告别月尊，殷琉璃踏月翻進君家府邸，剛落地，四圍燈火通明，隻得乖乖低頭行禮：“娘……”

殷時月落了一身銀輝，華服在月色下光彩不減，她看着翻牆進來的兒子，冷冷道：“又被罰了。”

殷琉璃滿臉笑着來牽她的手：“娘，我隻是去神廟裡看了看，不想被世尊發現了，真的沒有胡作非為。”

“這還不算胡作非為，我看這次罰你罰輕了。”殷時月戳了下他的額頭，交代仙侍去準備玉冰衣，提溜着兒子回他寝殿。

“躺着别動。”殷時月嗔道，推他在床上趴好，不用仙侍動手，脫下他的上衣，把茂盛的長發攏到一邊，見整個後背都是紫青的，殷時月頓時皺眉，“這次怎麼下這麼狠的手？”

殷琉璃乖乖趴好，小臂交疊，臉頰枕在手背上，側過來道：“娘，神廟裡的秘密是什麼，你知道嗎？”

娘肯定知道。依娘的性格，她肯定會問，君子禦耳根軟，肯定早就告訴娘了。

“你知道它做什麼。”殷時月輕輕拍了一下後背，琉璃立馬叫疼。

一邊龇牙咧嘴，一邊問：“對了娘，我說想去查這次魔窟大案，你為什麼不準我去？”

他聽見娘歎了口氣：“是你爹不讓。”

君子禦？這樣說殷琉璃更是納悶，他爹一向是遇見事情躲邊邊，這次怎麼主動攬起活兒來了？

于是追問道：“娘，這是怎麼回事？”

殷時月不答話，一片一片給他敷上玉冰衣，冰涼的玉片接觸到皮膚，刺痛果然麻木了些。他時常被罰，以前娘給他敷冰袋鎮痛，不怎麼不管用。這傷是久久不愈的，冰袋很快被體溫焐熱了，後來殷時月找到這種冰玉，别名無情玉，又稱捂不熱的石頭，正好合用。于是用這種玉箔鑲嵌，給他做了一件冰衣。

“娘？”殷琉璃側過臉擡頭。

殷時月見他執意要問，半晌才道：“這次牽扯到我們北境一個大世家，萬家。”頓了頓，“我看那萬家一直有問題，你父親對它照顧太過了些。他解釋說，是因為之前，萬家在任務裡犧牲了不少族人……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怎麼都覺得蹊跷，可是你爹堅持不讓我們去管……總之事有蹊跷，難得見你爹這麼堅持一件事，他想自己處理，就讓他去吧。”

聽起來娘對此事很有疑慮，也不放心交給他爹，于是殷琉璃支起胳膊扭頭道：“這樣吧娘，我去找世尊說說，讓她把我派到這個任務裡去，這樣我爹也不好說什麼。”

殷時月給他按揉着淤青，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是先等傷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