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臉上的壞肉半個時辰内需要清理，否則整個腦袋都會腐蝕成銀屑。”

說着，銀落開始收拾刀囊。

殷琉璃道：“銀仙醫，你要走了嗎？”

孤月喊疼，殷琉璃相信是真的。這位白衣仙醫藝高人膽大，因此下刀格外利落，她能保證你無傷無殘地活下來，但過程中的體驗就不保證了。每當病人忍不住求饒，她都是看一眼，十分冷靜客觀地道“這點程度死不了”。不少被她醫好的修士都哭着說：“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下次還是别救了。”

不知是感動的，還是疼的。

寒潭清也阻攔道：“銀落仙醫是仙盟最好的醫生，旁人相求未必求得到，月尊且忍一忍。”

銀落挑眉看着攔路的一左一右兩個仙執：“醫不好她我就不能走了？怎麼還醫鬧呢。”

殷琉璃無辜左移一步，十分嚴實地擋住去路。

“不敢。”寒潭清行禮賠罪。

“真是麻煩。”銀落拿出針囊，細長的銀針利落地刺入她頭頂兩個穴位。

誰知夜孤月叫道：“你紮我做什麼？更痛了！”

“不應當啊。”銀落疑道：“這針上有麻藥。”

說着又往她頸上紮去。

夜孤月“嘶”了一聲，銀落見她還有反應，拔出銀針在瓷白的頸上連紮了數下，看得身後的殷琉璃也直縮脖子。

夜孤月差點坐起來，叫道：“疼疼疼！這針對我無效！你是不是故意折騰我？等等，你跟白家有沒有關系？你不會跟我有仇吧！”

銀落打量着她：“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情說笑，你也算個奇人。”

“誰與你說笑？你知道你下手有多疼嗎？不信你紮自己試一下！”

“哈。”仙醫冷哼道：“我不伺候了。”

銀落從袖中取出藥箱，拿出一方瓷盒和刀匣，放在床邊案上，便收拾了起身走人。

寒潭清見仙醫真要走，急道：“銀仙醫，你不能見死不救！”

銀落奇道：“誰說我見死不救，不是放了藥膏和工具嗎？你們找個下手不疼的來。”

說罷撥開兩人，徑直離開。

殷琉璃開始細讀藥膏邊的方子：半個時辰切除壞肉一次，厚敷藥膏，敷夠十二時辰。一邊掂量着藥膏和醫刀。

寒潭清追出門外賠禮，“仙醫，月尊傷勢嚴重，必須得到最好的醫護，除了你，恐怕……”

夜孤月在床上叫道：“換換換！”

寒潭清眉角一跳，若非她是尊主，簡直想斥她任性，有銀落仙醫在此，再痛，忍忍就過去了。除下銀落仙醫，旁人來治，萬一有差池……

“仙醫！”

銀落頭也不回地走了。

寒潭清定是臉色鐵青，說不定要回頭斥她，夜孤月心道，卻聽見他忽然安靜了。屋子裡湧進霜雪般清明的氣息，若隐若現的冷白荷香飄入她身邊。

她聽見寒潭清與殷琉璃齊齊行禮：“世尊。”

夜孤月心裡一動，也偏頭去“看”，随即被涼涼的寒意覆上了眼睛，蝕骨都疼痛頃刻都緩了，她感受到細嫩柔軟的手指，那隻手停留了片刻，寒霜爬滿了她的臉頰。

她聽見耳邊有細微的聲響，大約是她在拿刀片，于是放正了腦袋。

方才支配她腦中某根神經的，是黑暗中未知的恐懼，令她無法讓任何人觸碰她的眼睛，可是此時，有冷白荷的香味萦繞在身側，恐懼如流水，洩露得一滴不剩，割在眼球上的刀片也變成了一種撫摸，她很快安心地沉浸了下去。

殷琉璃在一邊搖起扇子，寒潭清見她毫無反應，連呼吸都緩了，驚疑道：“月尊她……”

卻見世尊忽然擡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在唇邊，是一個“噤聲”的動作。

她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