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海知道何峰要臉,就跟着他一直走,直到走到江邊,顧憲海才攔住何峰。
“你别往前走了,你想幹啥啊?你快回去吧,塔蘭江前幾天才吃過人啊……你别過去,掉下去好幾個小孩呢……”顧憲海以為何峰想不開,于是想拽着他往回走,何峰被他這動作弄得不舒服,忍不住說道:“我不跳江,你放開,我在找有沒有熱水間過夜。”
“你找熱水間幹啥啊,沒有……”顧憲海連拖帶拽,也沒拽動何峰,隻能一直在他耳邊叨叨。
“過夜。”實在是被顧憲海說的不耐煩,何峰終于回答了顧憲海的問題:“我要跟你一樣離家出走,我還要跟你一樣逃學。”
顧憲海:“啊?啥啊,你快回……算了。”他想起來許文複那态度,估計何峰回去免不了一頓打。
“……”
何峰也沒在江邊坐多久,就想離開了,塔蘭江因為水電廠的原因,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冬天并不會上凍,此時江上霧氣缭繞,真有點會吃人的樣子。
顧憲海不知道何峰想去哪,隻能戳戳他,問他:“那個,我有個睡覺的地方,挺隐蔽的……你要不要來過夜。”
“你這麼管我幹什麼?”何峰沒答應,隻是呆呆的看向江面:“你應該讨厭我的,我也欺負你了。”
顧憲海想起之前衛生間的事,他還真沒感覺何峰欺負他。
“沒有吧?也是我天天跟着你,把你給整激惱了嘛……而且我跟着你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你還給我吃的穿的,我真感覺你人很好了。”就是脾氣不大好。
顧憲海沒說出最後一句。
“……我也冷眼旁觀過,我也罵過你。”
何峰說着說着,又開始哭,這次可不是室内,他的眼淚鼻涕順着打架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流下來,然後結成薄薄一層冰貼在臉上。
“那我原諒你原諒你了,快跟我走吧,我怕你凍死。”顧憲海扯扯何峰,何峰乖乖牽着他的手,跟着他一起走了。
這回,他們兩個人的角色反過來,這種感覺讓顧憲海有些神奇。他們兩個手牽着手,在雪地中走啊走,走啊走,直到太陽落山,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趟長條的屋子,直直的挺在一堆棚戶的中央,像是那種農村的小學,不過都廢棄了,隻留下其中一間小房子,上面還釘着軍綠色的長布。
何峰看顧憲海熟練的打開那扇門,然後一股腐朽的爛木頭味撲面而來。
這間屋子的玻璃也被木闆布條蒙住,一點光亮都照不進來。
顧憲海嘗試着拉開燈繩,可惜燈已經沒電了。
正當他煩惱的時候,何峰從書包中掏出手電筒,一瞬間,整個屋子的樣子就展現在眼前——
一個老式的大炕,一個火爐,還有一堆碎木材。
“你怎麼有手電筒?”顧憲海有些驚喜,問道。
何峰将門關上,然後将門上的門栓拉住:“消防三個一,必帶的,你不知道。”
借着手電筒的光,顧憲海往爐子裡放了木材,然後從兜裡掏出他在麻将館的時候拿的火柴,點燃了木材,然後出外面看看煙囪冒不冒煙再回來。
因為有了爐子的光亮,何峰将手電關上。顧憲海熟練的從一旁的爛櫃子裡翻出兩張埋了咕汰的被子,一張鋪在地上,一張蓋在自己跟何峰身上。
何峰對于這個帶着黴味的被子很是嫌棄,但也沒拒絕,他跟顧憲海在爐子前披着被子抱在一起,勉強取暖。
等到溫度上來,顧憲海打開自己的書包,裡面除了一些教科書,就全是吃的了。
姚佳給他的零食他都不舍得吃,攢着攢着也都這麼多了,雖然有的在打架的時候壓扁壓碎了,但還能吃。
他把面包分開一半,跟何峰兩個人分着吃了。火燒木頭燒的咔咔作響,何峰有些怕出火災,又怕半夜滅火了他倆被凍死,就跟顧憲海商量着輪流守夜。
顧憲海不以為然:“沒事呢我的小少爺,我之前在這睡過很多次呢,我心裡有數。”
何峰捏捏顧憲海的手,還是不放心,最終顧憲海沒倔過何峰,答應他守上半夜。
何峰叮囑過一定要叫他以後,就靠着顧憲海的肩膀昏睡過去,顧憲海等他睡着以後,也跟着睡了。
守什麼夜,顧憲海想,爐子都堵嚴實了,煙管也沒被堵上,怕啥,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