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海刷過卡後,就上了地鐵,直到何秀妍家小區門口。
小區有門禁,他們倆的門禁卡在何峰手裡,顧憲海進不去,隻能給何秀妍發消息麻煩她給門衛打個電話。
顧憲海很順利的進入了小區。
他到之前給何秀妍他們兩個買了水果和一箱牛奶,拎挺長時間怪累的。到電梯裡的時候,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搓搓勒紅的手,等着電梯向上。
十四、十五……啊,到了。
小區的房子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面積也大,或許是因為何秀妍喜歡伺候花草什麼的,就買了帶露層的頂樓,種了一堆花草。
顧憲海剛想敲門,就發現門是半掩着的,明顯是給他留的門。
他打開門又輕輕關上,客廳裡目前隻有過來打掃衛生的保姆阿姨。
其實何秀妍和許文複也都喜歡什麼事都自己動手,但他倆看起來再健康,也都是老人,以後的事都說不定。
何峰跟他們關系差,他的哥姐過來照顧又尴尬,隻能是顧憲海多走動走動。
每次他看到兩位老人的樣子,就會想起來以前工作的養老院,那個經常給他塞龍須糖的朝族老太太。
她的兒女都不在身邊,老伴兒也熬死了,又喜歡小孩子,她經常會在顧憲海耳邊說,等小陳以後出息了,千萬别忘了我這個小老太太,什麼時候找對象啊,我還等着吃小陳的喜糖……
但很多時候,這種承諾說出來,就永遠不可能實現。
老太太死的那天兒女都不在身邊——也是,那種未成年都招來打工的養老院能有幾個錢?客戶也都是外出打工的底層人,自己活着都夠嗆,哪來的空管家裡老人。
他親手給老太太穿的喪服,然後看着她被越擡越遠,直到看不見身影。
院長以為他害怕,還特地給他放半天的假。
其實他隻是悲傷而已。
在養老院工作,難免會經曆生離死别,或許是見過太多,顧憲海已經習慣了。
或許是想到兩位老人以後可能會陷入無人照顧的境地,顧憲海心中難免會感覺莫名其妙的刺痛。
他心中對養老院的印象隻有那個監獄一般的雙人間、粗魯的護工、難嚼的飯菜和夜晚老人痛苦的哀嚎;他并不知道還有很多環境好的服務好的養老院,不知道錢和權利能換來多麼好的待遇。
他隻擔心老人會不會沒人照顧,雇别人或者去養老院會不會挨欺負。
所以他經常來多管閑事,試圖緩解這一家人之間的矛盾。
宋鑫經常說他心太軟,做事優柔寡斷什麼的……最開始顧憲海還想着反駁她,但是想想又算了。
想想當年的朋友,趙程琳早已經沒有聯系;而宋鑫也當上老師,回到老家鎮子上教物理和數學。她的父親一直留着農村戶口,在她回去後也跟着回去了。
宋鑫是個很厲害的人,在一年前就已經升職,但是顧憲海并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職位,隻知道她很忙,聯系起來斷斷續續的。
反正聽她的語氣她感覺過得挺開心的。
說到宋鑫,還有一件事是顧憲海上大學以後才知道的。
王文是宋鑫的舅舅,不是親的。
宋鑫媽媽死的早,而爺爺奶奶都是愛玩又不負責任的人,所以宋鑫爸爸隻能帶着宋鑫到市裡生活——為了更好的環境更好的教育。
而宋鑫的姥爺是蓋樓的農民工,姥爺帶着一堆親戚包括宋鑫她爸一起幹活,隻能租房子,然後六十幾平的房子堆着十幾架上下鋪,屋子裡又黑又臭的像監獄。
有工人,自然也有做飯燒火的人。
那就是王文的母親和奶奶,而王文的父親爺爺也是工人。
因為全家都在,所以王文理所應當的被帶了過來,宋鑫對這個經常欺負她的小舅舅感觀很不好。
隻是由于輩分和性格原因,又不想讓爸爸難堪,很多時候她都是忍着的,直到她六年級那年來了事兒。
她姥爺和她爸感覺她跟一堆大男人混在一塊住不大好,就在樓上租了間小房子給她住。
這樣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姥爺突然在工地摔倒,腿瘸了,腦子也摔壞了。
因為主心骨沒了,這個農民工的隊伍也就散了。
他們大多數都回到農村養豬種地,而宋鑫的父親也用攢下的錢和過硬的技術在城裡開起了汽修店。
于是宋鑫從租的房子中搬到汽修店,終于擺脫欺負她四五年的小舅舅。
隻是她倒黴,高中又跟他考到一個學校。很明顯,她舅舅依然記得她,經常會帶着一堆小混混來找她,然後炫耀她的年級第一,開玩笑似的說要把她“賞”給自己的小弟。
對于這個被寵的跟個皇帝一樣的小舅舅,她想她是恨他的。
所以當顧憲海到處打聽王文的信息的時候,她把王文的身份信息給爆了出去。
但是她沒想到顧憲海會用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把王文送進去。
說實話,顧憲海也沒想到,一切都是意外。
不過他也沒怪宋鑫瞞着他,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隐私和苦衷,他不在意,更何況宋鑫也是受害者。
其實他還挺可憐王文他父母的,但也隻是想想,畢竟王文長歪也是他們的鍋。
我班學生可沒有這樣式兒的。顧憲海不由自主的想,他們可都是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