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過,這年小升初,餘希檸考上了實中,陳慧柔帶的畢業班也有十位學生過了實中分數線,創曆年成績最佳,并獲評縣年度優秀教師。
可謂是雙喜臨門。
另一邊,黃沐卿已經辦妥了手續,這一屆畢業生也是她在第一小學帶的最後一班學生,新學期開始她就要去廣州的小學報道。
這件事,黃沐卿也沒瞞着陳慧柔。她和許浩然結婚後就一直是兩地分居,後來有了孩子,也是跟她在饒平生活,每年就盼着寒暑假可以去廣州一家人團圓。
許浩然進修畢業後分配到廣州眼科中心工作,他的工作穩定下來,黃沐卿就開始着手準備廣州教師崗的考試,為小家能早日結束異地分居而努力。
眼下考上了,她最舍不得的就是閨蜜陳慧柔。兩人打小就在一塊,一起上的師範夜校,一起進的第一小學,一起搭檔這麼多年,早就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真想讓你也考廣州的教師崗,大城市待遇高,教學條件也好。”黃沐卿拉着陳慧柔的手不放。
陳慧柔笑了:“就這麼舍不得我啊?你這麼黏我,許醫生知道是要吃醋的。”
“那我就是和你分不開啊,這是實話。一想到換了新環境,要和新老師搭檔,我這心裡都還有些犯嘀咕,不太習慣。”
黃沐卿原本是想勸陳慧柔試試考廣州編的,可轉念一想,這些年又真勸得動她什麼呢。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軌迹和選擇,不是照搬路數就能活得一樣清楚明白的。
“以後啊記得常給我打電話,你家的電話套餐,長途是不是接聽免費?是的話我給你打。”
陳慧柔當真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有60分鐘免費,平日裡也就阿琪會打過來,偶爾。”
黃沐卿:“那我每個月都把這60分鐘打滿了,超的你就交錢,别摳摳搜搜的,為了姐妹情誼。”
陳慧柔嘴上笑着,心裡卻很是不舍。
黃沐卿拉着陳慧柔的手不放:“寒暑假有時間了就來廣州,順帶去阿琪那住幾天,以後你在廣州就有兩個人脈了,值得來。”
餘希檸從外面回來,見黃沐卿也在,乖巧打招呼:“卿姨。”
“哎,和同學出去玩?”
“去吃海石花和拍大頭貼。”餘希檸給倆大人看了自己剛拍的,“我這去的是紅光路那的新店,沒選卡通框,就這種純白底的好看。”
黃沐卿:“啊确實,這姿勢就很可愛。”
近兩年流行拍大頭貼,鎮上的照相館要是擺上兩台拍大頭貼的機子,生意就很紅火。連過膠的膜紙都能選,有透明的、磨砂的、帶閃帶圖案的。
一開始是陳梓钰拍了一套,給了餘希檸一張。陳慧柔覺得還挺可愛的,就帶着餘希檸去拍了一套母女版的。
餘希檸還把其中一張照片貼在了自己的書包上,很多人看了都說她和媽媽長得很像。但她其實更像餘序洲一些,特别是鼻子和嘴巴。
因為寫同學錄,會跟同學互相交換大頭貼,有的關系好,會多要幾張,所以餘希檸時常得去補拍。
“現在的小孩啊可比我們那時條件好多了。”黃沐卿看完照片,還給餘希檸,順帶問了一句:“嶼沉也有拍這些嗎?你們交換過沒有?”
餘希檸:“他沒拍,好多同學找他換,他都說沒有,就給寫了同學錄。”
黃沐卿并不意外:“這孩子節儉,平日裡給他零花錢他也不要。”
“卿姨,林嶼沉真要去金中上學?”
餘希檸先前聽同學說過,但她也沒敢問林嶼沉。五年級一次期末考僥幸赢過他一次後就再沒有第二次,餘希檸到今天都記得,林嶼沉說的那句——
“大不了你下次再考個第一,堵住他們的嘴就是了”。
她當時怎麼回答來着?我會的。
那會三個字喊得有多大聲,現在餘希檸躲得就有多遠,她希望林嶼沉永遠不要想起來這件事,否則真的太丢人了。
“對啊,以後隻有周末回來,到時候你們可以多交流一下學習,金中的卷子雖然難度高,但勝在題型新,學習筆記你也可以找他要一份去翻翻看。”
一聽到學習,餘希檸腦袋就炸,好不容易考上實中,她隻想松口氣。眼下見黃沐卿又聊起卷子、學習筆記,她趕忙找了個借口往房間溜。
房門關上,陳慧柔一臉愁容。
“小升初成績公布後,她像摘了緊箍咒的孫猴子,完全不受控。她爸幫她借來一套初一所有科目的教材讓她提前學習,她愣是說我們是在拔苗助長。”
說起餘希檸,陳慧柔就來氣:“序洲朋友的兒子,也是剛考上實中,一個暑假把初中物理全學完了。”
黃沐卿安慰陳慧柔:“教育這件事,任重而道遠,還得找準辦法。原先我建議你讓她試試考金中,那會你要是答應的話,我覺得希檸也能考上,因為今年的卷子不難。寄宿環境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上大學不也要住宿,提前鍛煉自立能力也挺好。再說了,都是同齡人,自然會有氛圍和競争意識,要比你這麼強灌輸要來得起效果。”
這些話,黃沐卿之前也和妹妹黃沐冰說過,她們這才同意讓林嶼沉去參加。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要是能再來一次,我肯定選。”
陳慧柔說不後悔,那都是假的。
“所以啊,後面的路就得靠你和序洲老師你倆好好打配合,初中會有青春期這一關,教育得有方法,否則适得其反。”
聽黃沐卿這麼說,陳慧柔再也忍不住了,靠着她哽咽:“往後沒你在我身邊,都沒人點撥我了。”
“電話,咱電話裡能聊。”
黃沐卿走後這晚,陳慧柔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洗完澡早早就回房間休息,也不監督餘希檸學習了。
餘希檸在客廳裡連看了兩集《少年楊家将》才被餘序洲叫去睡覺,意猶未盡地關上電視。
“卿姨搬去廣州,我媽天都塌了一小半。”
餘序洲:“畢竟是你媽最好的朋友,你媽生你的時候,還是沐卿老師送去的醫院。”
餘希檸壓根不知道這事,頭一回聽便覺得不可思議:“卿姨送的,那你在哪?”
“上班啊,那會還沒放假呢。”餘序洲催促着餘希檸趕緊回房睡覺,“别問那麼多了,快去睡,明天早起還要爬山鍛煉呢。”
餘希檸哀怨道:“能不能不爬啊,我想睡晚點,開學就不能睡懶覺了。”
2007年9月,餘希檸成了一名初中生,要學的科目翻倍來。從前陳慧柔和餘序洲能幫着抓功課,上了初中,家裡隻剩下餘序洲能幫着輔導。
理科依舊是餘希檸的弱項,數學、生物和物理全都跟不上,學習狀态進入得晚,一下就落後大半截。
都說初中才是學習成績分水嶺,這話一點都不假,稍不留神就被甩在後面,科目一多,累計在一起就是大工程。
一眨眼到了2008年,也是衆人期盼的奧運年。
年前大範圍的低溫雨雪天氣摧毀了湖南郴州的電力系統,郴州境内輸電塔倒塌,京廣鐵路阻斷,多趟列車失去電力,廣州火車站作為京廣線的起終點,滞留人員如同滾雪球一般。
站内外滞留人數過十萬,廣東省内停止發售各車次車票,高速同樣陷入癱瘓狀态,廣州氣溫一度低至五度。
陳鎮東時刻關注着新聞裡的消息,盼着她回來,又擔心天氣和交通影響,思慮再三還是讓她留在廣州過年。
不僅陳慧琪沒回,陳敬禹一家也留在深圳。往年初一陳家都是熱熱鬧鬧的,四家人聚在一塊吃飯,今年就隻有陳慧柔一家過來。
“今年的天氣真是冷,往年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這頭啊,開得……”
“诶,大過年得說吉利話。”
王君拍了陳敬濤一下,示意他說話注意些,又從背後拿出來一個紅包,封面寫着學習進步四個字。
“來,希檸,這是舅舅舅媽的紅包,祝你新的一年學習進步,成績突飛猛進。”
“謝謝舅舅舅媽。”
自上了五年級,連着三年餘希檸拿的紅包殼封面都是學習進步。
“輪到我了,我也來。”
陳慧柔從包裡掏出兩個紅包,笑着道:“今年是梓钰最關鍵的一年,梓钰,大姑希望你高考順利,考上理想大學。梓航呢,學習進步,向兩位姐姐學習,争取小升初也能上實中!”
“謝謝大姑。”
“謝謝大姑。”
陳梓钰沉穩接過,坐回到位置上。陳梓航則約了朋友去放鞭炮,道了聲謝就往外跑。
“梓钰一貫不用我操心,就是梓航,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以後要能考上實中,我真得好好拜一拜佛祖菩薩。”
王君感慨道:“明明是親姐弟,怎麼能差那麼多。”
“梓航也是聰明的,現在還小,等上了初中指不定就開竅了。”
大人們你一言我一句,字字不離學習跟成績。電視裡重複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的節目,餘希檸在屋裡待得悶得慌,拉着陳梓钰往外走。
“姐,你想考哪的大學啊?”
“廣州吧。”
陳梓钰似乎心裡早已有了目标大學,也是,都高三了,想考哪,學什麼專業應該心裡都有底才對。
餘希檸腦海裡關于大學的想象,多半都是從看過的青春小說裡提煉出來的。
“好羨慕你,很快就能自由了,而我才剛剛開始,還有三年要熬。”
餘希檸雙手抄兜,踢着路面的小石子,總覺得有一肚子話要跟陳梓钰說,又怕她不懂自己在表達什麼。
“要是真能穿越就好了,我要一秒無痛越過中考、高考,直接上大學。”
陳梓钰輕笑:“那等上了大學,你估計又想直接工作賺錢吧?”
餘希檸難得搖頭否認:“不不不,我還是想享受大學時光的,指不定還能談場戀愛。”
“談戀愛?你不會是……”
餘希檸之前就愛看小說,加上人長得也漂亮,初中這會兒正值青春期,陳梓钰瞬間好奇起來:“有喜歡的人了?”
餘希檸果斷否認:“怎麼可能,沒有……”
就算有過萌芽,也很快被掐斷了。
“一舉一動都在舅舅眼皮底下,談什麼,談理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