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小舅知道外公生病的事嗎?他沒說什麼?”
透過窗戶往外望去,小區裡好幾家客廳都亮着燈,正開着電視在看節目,唯有他們家,廚房燈還亮着,竈台還沒收拾,洗碗池裡還堆着沒洗完的鍋具。
餘希檸好幾次想挽袖子幫忙,都被陳慧柔擡手肘擋下。
陳慧柔緩下情緒:“你小舅在深圳也過不來,但你外公的醫藥費都是他負責的。”
沒法兒出力就出錢,這倒也沒話說。
餘希檸還想問什麼,陳慧柔回頭打斷她:“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該做什麼趕緊去做。”
“我放假是回來休息的……做什麼啊?”
陳慧柔沒再理她,顧自忙着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餘希檸本想着找餘序洲再問問,結果出去了才發現,人早就不在家了。
放假回家的第一晚,寡淡得讓餘希檸有些難以相信,洗完澡後就在房間裡玩手機,不時聽着屋外的動靜。
陳慧柔進進出出晾衣服、洗衣服、掃地、拖地,基本沒有閑下來的時候。電話響時,餘序洲正好進門,離得近順手就接了。
是陳慧琪打來問陳鎮東情況的,餘序洲直接把陳慧柔叫過來接電話,根本沒耐心多說兩句。
陳慧琪自結婚後也沒怎麼回來,基本都是電話聯系,餘希檸去廣州後隻見過她兩三次,其他時間陳慧琪忙得不行,不是出差就是應酬。和丈夫結婚好幾年了也沒要孩子,說是要丁克。
餘希檸很佩服這種超前思維,特别還是在潮汕這種地方走出去的女性。
沒聊多久,通話就結束了,陳慧柔起身,迎面遇上準備去洗澡的餘序洲,後者勾起唇角諷刺道:“這才是嫁出去的女兒,你看看你妹,再看看你自己。”
“你跟我過來。”
陳慧柔把餘序洲拽進書房,把門關上反鎖。
“鎖着幹什麼?”
“你想吵給希檸看,是覺得她能跟你站一條線對付我嗎?”陳慧柔拉過椅子坐下,面無表情地看着餘序洲。
“你就沒有想過,在希檸面前把她舅舅舅媽說成是自私自利的人,她回到廣州,要怎麼跟表姐弟相處?都是家裡人,有時候吃點虧怎麼了,換位思考,你媽生病那幾年,你不也心甘情願不求回報地忙前忙後照顧,我說你什麼了嗎?我說你大哥大嫂了嗎?”
室内一片緘默,餘序洲站在窗前,擋住了大半的風,陳慧柔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當扇子,沒兩下就不耐煩地丢到一邊。
“你這人挺好笑的,一句句像是多維護我的樣子,關鍵時候就當隐身人,什麼話都不敢說。”
餘序洲一臉不解:“什麼隐身人?”
“難道不是嗎?大佬讓我去照顧阿爸,讓我去接班,你不都在旁邊聽着?一句話都沒說,不是看不慣嗎?那為什麼不當面幫我拒絕,你是我丈夫啊。”陳慧柔撇開臉不看餘序洲,“我就是靠不上你,才得巴巴答應我大哥的要求。”
餘序洲被怼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好幾次手都擡起來了,想說什麼說不出,又放下。
陳慧柔似是心如止水:“當初嫁給你我就知道,自己選了個老實人,今後是一定要吃虧的。但老實有老實的好,不會算計也不會争吵,這日子就還能過。但你現在,見縫插針地奚落我,有意思嗎?”
“我怎麼幫你拒絕,那是你大哥,強勢慣了,我說的話有用?”
見餘序洲還在上一個話題裡,陳慧柔氣笑,他何止是老實,連反應能力都比别人慢半拍。
“算了,指望不了你半點,畢竟當初你連反抗你大哥也不敢,不是嗎?”
陳慧柔站起身,把椅子挪回原處:“希檸難得放假回來,我不想跟你吵,你也别去她面前碎嘴。”
說完,她打開書房的門徑直離開,餘序洲低着頭,沒有留意到她時時攥緊的拳頭。
很多話陳慧柔從前就想說了,一直忍着,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見餘序洲當着餘希檸的面這麼吵,是真的生氣又失望。
是她不想有着一個能護着自己的人嗎?
從做小女孩的時候她就想了,想父母偏心她,等到嫁了人,想丈夫護着她,女兒理解她。
可一路走來,這些統統都沒有,她還是一個人在默默忍受着。
假期五天,餘希檸基本每天下午都會去醫院看陳鎮東,有時候遇上他精神頭好些,還能聊個十來分鐘。
護士查房都在說,陳伯精神頭好了不少,還得是有年輕人來勞熱。(潮汕話意思熱鬧)
小姑偶爾早上過來,替陳敬濤或者王君回家吃飯,這日見到餘序洲在,還微微驚訝。
餘序洲解釋:“慧柔感冒了,怕傳染給爸,換我來。”
陳鎮東原本阖眼休息,一聽陳慧柔感冒了,睜開眼問情況。
餘序洲:“已經吃了藥在休息了,家裡有希檸在。”
“怎麼感冒了?沒睡好?”
看得出來陳鎮東還是很關心陳慧柔。
小姑心疼道:“她一定是跑得太勤,給累的。要理家作家務,還得來醫院照顧老爸。”
餘序洲:“是,我讓她這兩天好好休息,阿爸這裡我來照顧。”
小姑問:“希檸這次放假回來,你們一家也沒能出去旅個遊什麼的,對了,她有對象了沒?”
餘序洲道:“還沒有吧,沒聽她說。”
小姑催促道:“你們家長得催了,不然就跟梓钰一樣,都三十了,還沒嫁出去。我鄰居家那個兒子,孩子都有了,還比梓钰小一歲。”
“小姑說梓钰什麼呢?我在門口就聽見了。”
王君帶飯過來,見餘序洲在,也是面露驚訝,問了才知道陳慧柔生病了。
小姑解釋:“說梓钰找對象的事呢,之前談的那個怎麼分了啊?不是說條件很好嗎?還以為能喝上喜酒了。”
王君把保溫盒端到床頭櫃上放好,笑笑道:“互相介紹的對象哪有自己談的容易,梓钰覺得不合适,我們做家長的也不好說什麼,都是講究個緣分。”
小姑:“你們家啊,一定是眼光高,要我說過日子的,差不多就可以了,挑來挑去,時間不等人。”
王君脊背挺直,下巴微微揚起,高傲的表情溢于言表:“眼光高有問題嗎?我們家梓钰條件多好,人長得漂亮,性格好,還是大城市的在編語文老師,追求者排隊都得從南門排到西門的。不得好好挑一挑?”
都是些婆娘家的話題,餘序洲實在聽不下去,借口抽根煙,離開病房透透氣。
下午六點多,陳梓钰來送晚飯。
“大丈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待到八點,等我爸輪夜班了我就回去,這會兒阿爺應該沒什麼需求。”
“那行,我回去吃飯。”
餘序洲在樓下泊好車,就見餘希檸拎着垃圾下樓,衣着打扮像是要外出。
“要去哪?”
“啊,和朋友約了去江邊喝茶。”
“開車嗎?你媽的小電動好像這兩天沒充電。”
餘希檸随意地招招手:“不用,我朋友來接,結束了他再送我回來。”
“什麼朋友啊。”
餘序洲又多問了一句,餘希檸這一步回了三次頭,納悶道:“爸,你今天怎麼這麼八卦,媽都沒你問得多。”
餘序洲:“……”
“走了,拜拜。”
餘序洲看着餘希檸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心想,自己一定是受到老姑和王君談話的影響。
今晚是小學同學聚會的局,約在了江邊一個茶座,餘希檸本是不想來的,小初高這幫人裡,就屬小學的最不熟。
有些人現在如果在路上遇見,名字都不一定叫得出來。
但宋喬說要有人陪,餘希檸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一方面她也存了自己的心思,想看林嶼沉會不會來。
“嗨!宋喬,這位是……希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