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實不覺得對任何人感到抱歉,他的選擇就是他的人生,無需對别人表示歉意。
蘭頓蹙眉:“你說什麼?”
黎蒙平靜地回視:“我說做出決定的隻會是我自己。”
下一秒蘭頓霍然起身,大步邁出辦公桌扯開黎蒙的椅子,盯着他的眼睛緩慢地問:
“所以你就凡事都要往後退?别說會不會為自己争取,路都擺在你眼前了也不走?辜負别人的好意也就算了,你自己呢?你沒有辜負你自己嗎?既然這麼不想往前,當初又為什麼選擇這個專業?!”
黎蒙保持着後仰的姿勢微微倒退些許,仰着脖子說:“随便選的,做我想做的事,何來辜負自己這一說呢?”
蘭頓幾乎快被氣笑了,起身原地轉了一圈,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怕面對殘肢斷臂?怕經曆生離死别?告訴我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态的不是你?”
黎蒙深吸一口氣,點頭:“是我,道理誰不會說?”
蘭頓倚在辦公桌旁,雙手随意地撐在兩側桌面上,斷然道:“就是因為這樣,你永遠也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黎蒙心下微微一動,終于被蘭頓逗笑了,紅着眼眶反問:“你呢?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了嗎?”
會為自己争取,永遠目光如炬地盯着獵物的人,大概永遠不會得不到想要之物吧。
而那句真正想要的東西,再次戳中了黎蒙不斷逃避的軟肋。
他不敢直抒胸臆,甚至不敢問問蘭頓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一退再退。
正如蘭頓所言,這樣下去,他一輩子也不會得到想要的東西。
那就算了吧,不是非要得到,有什麼是非要不可的呢?
黎蒙說完,沒等蘭頓回答,便輕輕倒退到門邊,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鼻尖的紅痣在燈光下,綻放着绮麗的光芒。
漆黑的頭發和瞳孔顯得深冷,仿佛隔絕掉了外界光亮。
“我去找安娜姐。”
黎蒙扔下這句話,反手推開門走出去,腳步聲很快隐沒在長廊盡頭。
蘭頓始終一言不發,伸出顫抖的手胡亂摸到外套抓住,猛然想起黎蒙好像隻穿了一件襯衫。
蘭頓下意識大步走到門邊,手搭在開關上卻定格在原地。
黎蒙這樣的性格,就算在一起,大概也是會抛下他的性格。
畢竟他那麼害怕失去,想要不失去,就隻有先丢棄,他早晚會成為被丢棄的那一個。
他們小心地給出自己的诠釋與想象,羅生門的故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每個人都隻願意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詞。
對對方的渴望被過去的陰影遮蔽,不見天日。
黎蒙從安娜辦公室出來後,便直接下樓打車回家,到家後常楓已經睡了,黎蒙陪着被吵醒的梨子玩了一會兒才回房間。
卧室内的窗簾卷起一角,黎蒙無聲地望着星空,徹夜難眠。
此後三日,黎蒙照常去劇組報到,蘭頓則始終沒有出現,安娜也鮮少到組裡來。
由此黎蒙幾乎三天都沒有見到蘭頓,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更不會和他聯絡。
兩人陷入了謎一樣的冷戰。
“開會開會又要開會。”譚菲菲指着郵件内容啧啧有聲。
黎蒙溫順乖巧地點頭:“好的組長。”
譚菲菲一拍他:“滾啊,幹嘛這麼急?明天才殺青,不是下下周才正式返崗嗎?”
黎蒙思忖片刻:“要采購設備吧,還有其他巴拉巴拉巴拉的,對了你項目流程梳理做完了嗎?”
譚菲菲頭也不擡:“正在做!”
三天後,譚菲菲和黎蒙在下午收工後便直奔總部,路上買了兩個飯團匆匆吃掉。
譚菲菲吃着吃着猛然發覺不對勁,狐疑地問:“你和總裁吵架啦?”
黎蒙咽下最後一口飯團,将包裝扔進垃圾桶:“怎麼這麼問?”
譚菲菲撇撇嘴:“今天都沒人請客吃大餐了,你怎麼失寵啦?”
黎蒙:“……見見世面就得了,這不是咱月薪三千的人該憧憬的事兒。”
譚菲菲橫眉一豎:“誰說的啊?月薪三千才更要做夢好吧?”
“好好好,行行行。”
譚菲菲喜滋滋地一亮屏幕:“下次我來帶你蹭飯。”
黎蒙附身仔細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記錄看了半天,喃喃:“這不是常楓嗎?他請客?請你?”
譚菲菲神氣地收起光屏,一甩頭發:“他連續三天打遊戲輸給我,還有什麼話說?嗯?你有什麼話說?”
黎蒙:“……shame on him”
丢人,真丢人啊。
常楓每日在家苦苦征戰,到頭來連輸三天。
怪不得連黎蒙都不知道呢,是他的話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善良的小黎決定暫時先不戳穿常楓的雞肋,先蹭頓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