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章遙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封密信,眉頭緊鎖。信紙上的字迹潦草急促,顯然是倉促寫就——
揚州。柳家遭難。
"柳如煙……"章遙指尖微顫。
柳如煙是她在十幾年的好友,柳家是揚州富商。
章遙連忙讓人調查,很多便知道柳家近日因卷入鹽稅案,被官府查封,柳如煙下落不明。
"二小姐"青杏見她神色不對。
章遙看了她一眼:"我有點擔心。"
青杏:"我去備馬車"
翌日清晨,章溫閨房。
章遙推門而入,見姐姐正在梳妝:"姐姐,今日氣色真好。"
章溫從銅鏡中看她,不解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章遙走到姐姐身旁,低聲道:"姐姐,我有事要離京幾日。"
"離京?"章溫手中的玉簪一頓,轉頭看她,"不能不走嗎?"
"要走的。"章遙握住姐姐的手,"姐姐,我必須去。"
章溫沉默片刻,輕歎一聲:"你才剛回來,祖母那邊正開心着……"
"所以我才來找姐姐。"章遙眼眶微紅,"我不在,姐姐多陪陪祖母。"
章溫凝視她許久,終于從妝匣底層取出一塊玉佩,塞進她手中:"這是燕王殿下贈我的信物,你帶着,若遇麻煩,可憑此物向官府求助。"
章遙一怔:"放心吧,你妹妹不至于要靠别人。"
"拿着。"章溫語氣堅決,"那是我的一份心意。"
章遙抱了抱姐姐:"謝謝"
卻沒有帶走玉佩。
章遙在祖母院前猶豫了很久,直到翠兒發現了章遙。
“二小姐,怎麼不進去呢。”上次章遙離開後,翠兒重新回到了祖母的身邊。
檀香袅袅,章老夫人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手中撚着一串沉香佛珠,半阖着眼聽孫女說話。窗外竹影婆娑,暮光透過窗棂,在她銀白的鬓發上鍍了一層柔和的暖色。
章遙跪坐在祖母膝前的蒲團上。她今日特意穿了祖母最愛的藕荷色繡蘭草襦裙,發間隻簪一支素銀簪,顯得格外乖巧。
在祖母面前,她可以永遠做小女兒。
"祖母..."她聲音比平日軟了三分,像小時候讨糖吃時的語調,"孫女兒想跟您說件事。"
佛珠聲一頓。老夫人緩緩睜眼,目光如古井般深幽:"可是又要走?"
章遙呼吸一滞。她早該想到,這府裡有什麼能瞞過祖母的眼睛?
"對不起。"她膝行兩步,伏在祖母膝上,像幼時那般将臉貼在老人布滿皺紋的手背上,"這些年來,孫女一直未能盡孝。"
佛珠在老夫人手上轉了轉,良久,老夫人長歎一聲:"說什麼糊塗話呢,去吧,你應該活得自由,别擔心祖母我,祖母兒孫滿堂,隻是祖母也會挂念遙兒,遙兒,你的名字注定你要遠航的,莫要内疚。"
"祖母."
老夫人俯身,沉香氣息籠罩下來:"若事不可為...要及時抽身。"
"遙兒,夜裡露重,早點休息"老夫人溫柔撫摸着章遙的烏發,或許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注定了她們會分離。
章遙離開的時候,忽見燈影裡祖母的背影佝偻得厲害。她突然沖回去,在老人驚愕的目光中,将臉埋進那襲深青色褙子裡。
"祖母"她聲音悶悶的。
佛珠聲又響起來,章老夫人越發溫柔"嗯"。
章遙一身青灰色男裝,頭戴鬥笠,青杏将她送至城門,紅着眼眶道:"二小姐,一路小心……"
章遙壓低聲音:"回去吧,别讓人起疑。"
她翻身上馬,最後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門,揚鞭而去。
風塵仆仆的章遙牽着馬,望着城門上"揚州"二字,長舒一口氣。她按照信中所說,直奔城西的破廟——那是柳如煙最後的藏身之處。
廟門殘破,蛛網橫生。
章遙找遍了方圓百裡,心裡始終希望着她還活着,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内心焦慮,既希望能找到,有希望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