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氛圍降至冰點,林絡沉默着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從小到大,林絡一直以為,他和陳泥會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他們一起上幼兒園,一起上小學,一起上初中,現在一起讀高中,将來會去同一個城市念同一所大學......
聽完許月的一番話,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原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前路茫茫,變數不斷,他們還能一路同行嗎?
車子緩緩開進小巷,陳泥擡頭,透過車窗玻璃看到自家小樓二層亮了燈。一盞燈,光線暖黃,孤零零的,仿佛黑夜裡茫茫大海上的燈塔,照不盡前路,也看不清來路。
“叔叔阿姨再見,林絡再見!”陳泥聲音微啞,禮貌告别後拉着行李箱進了自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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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拖鞋上了二樓客廳,毫無意外的,陳泥看到了沙發上坐着看電視的陳雁。
除了她,隻有陳雁有這幢小樓的門鑰匙。
“姑媽,你怎麼來了?”陳泥收拾好臉上的情緒,強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
“來看看你。”陳泥起身,“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喝了好睡覺。”
三分鐘後,陳泥将透明玻璃杯握在手裡,抿了一口牛奶,看向陳雁,“最近公司不忙嗎?”
陳雁沒有回答,很輕地歎了口氣,摸了摸陳泥的頭發,“你不願意去雲城和我生活,是因為林絡?”
陳泥心頭猛地溢出一股酸澀感,急忙否定道:“不是。”
空氣裡透着一股寒意,室内突然安靜下來,陳泥起身去卧室拿出取暖器,插上電,摁開開關。
橘色的光映在眼底,陳泥搓了搓冰涼的雙手,主動說:“姑媽,我同意去雲城。”
簡短的一句話,陳雁眼裡有了笑意,“姑媽知道,你一直是個通情達理的孩子,能體會大人的難處。”
“是許月阿姨叫你回來的嗎?”
陳雁如實答:“是,許月說他們一家很快要搬離雲溪鎮,擔心你在這邊沒人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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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雁和許月約好同一天到雲溪一中幫陳泥和林絡辦理轉學手續,班主任張荔驚訝又惋惜,班裡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同時轉學,這簡直就是史無前例的事。
陳泥和林絡可都是有望沖擊高考狀元的好苗子,怎能輕易放走。張荔手心捏了一把汗,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
張荔滔滔不絕地說了二十來分鐘,唾沫星子四處飛濺,手中大号茶杯裡的水很快見底,陳雁和許月依然巋然不動地堅持轉學。
“你們是擔心孩子住家沒人照顧是吧?”張荔想了想,說:“這個好解決,我可以幫他們申請學校宿舍,從走讀轉為住校。”
“雲溪一中是百年老校,軍事化管理,住學校宿舍那是相當安全的,學校食堂菜品多樣也衛生,吃住都方便。”
“另外,我也住學校裡,兩個孩子有任何問題,無論是學習上的還是生活上的,我都可以第一時間照顧到,你們盡管放心。”
結果不言而喻,張荔費盡心思的勸說沒起作用,陳雁和許月堅持給孩子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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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陳泥和林絡即将轉學離開的事整個高二年級的同學都知道了,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雲溪一中的學霸校草即将轉學,女生們紛紛惋惜以後學校裡沒這個級别的帥哥養眼了。與此同時,學校貼吧裡出現了不少匿名的表白貼,内容大同小異,幾乎都在向林絡表白。
這天下午放學,林絡說有點事要處理,讓陳泥先回家。陳泥剛走出教室,就看到等在門口的喬語柔。不用想都知道,她定是來找林絡的。
陳泥心底倏忽間湧上一陣難以名狀的酸澀感,她用力咬住下唇,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開。她自認為和喬語柔并不算認識,不打招呼理所當然。
剛走出兩步,女孩甜美的聲音随風傳入她耳裡,“陳泥。”
陳泥隻覺得頭皮發麻,忽地轉身,正對上喬語柔一臉嬌笑的樣子。
“能幫我叫下林絡嗎?”
陳泥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叫我?”
喬語柔輕輕笑了一聲,點點頭,“是,叫你。”
“我找林絡有點事,麻煩你幫忙叫一下他。”喬語柔輕言慢語地又說了一遍。
陳泥想起自己平常和林絡說話時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樣子,跟喬語柔簡直天差地别,總之,她永遠沒法這樣極緻溫柔地說話。
“好。”陳泥極不情願地應了下來,返回教室去叫林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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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絡和喬語柔談笑着下了樓,左轉,往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走去。
陳泥鬼使神差跟了一路,她就想看看這兩人究竟要去幹什麼?
她躲在一棵老槐樹後面,慢慢探出半個頭看向男孩女孩相對而立的地方。男孩笑着朝女孩伸出手,女孩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他。
陳泥咬牙切齒,心底突然冒出三個字“狗男女”。
偷摸約會的這兩人最好被班主任抓個現行,這樣他們之間萌發的某種情感就會被校紀校規和老師的權威給抹殺在萌芽階段。
她被自己滑稽的行為和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一定是太無聊,才會玩這種跟蹤人的戲碼。
林絡隻不過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她有什麼資格管人家的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