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世界鍍上橘色光暈。

與薰兒告别，蕭若渺回到房間，關好房門，倒上床榻。

發帶解下，墨發散開，幾縷貼着臉頰劃過鎖骨，映在少女眸底，染出莫名困意。

手掌覆住額頭，她沉沉睡去。

卧姿随意，瑩白如玉的腳裸顯露而出。

光潔無瑕，不似人類。

……

蕭若渺在做夢。

夢境極為混亂。

昏暗壓抑的環境，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毀天滅地的戰役，群雄逐鹿，化為燼寂。

橫行大陸的家族，遭遇圍攻，不複存在。

神品血脈的天才，掙紮抗衡，棋差一招。

以上幾個片段來回切換，最終定格在白衣墨發的文雅青年身上。

……師尊？

夢境之中，蕭若渺看着年輕時候的魂天帝，近乎茫然。

青年不知在與誰對弈，悠然落下一子，笑道：“你輸了。”

蕭若渺看向他對面——

夢境破碎，床榻上的少女睜開眼睛，眸光淩厲如刀。

“……啊。”

她沉默許久，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

呼吸漸緩，蕭若渺從床上坐起，視線落向窗棂，瞳孔放空。

奇怪的夢……

“若渺。”

熟悉的聲音響起，蕭若渺一愣，下意識轉頭：“師尊。”

魂天帝走到床榻前，打量着她，意味不明：“做夢了？”

“是的，”蕭若渺毫無隐瞞，“我夢到您和别人下棋。”

還有幾個畫面，看着魂天帝似有所思的神情，蕭若渺在心裡補充。

但她記不清楚，也就沒有講的必要……

等等。

蕭若渺看着魂天帝在床榻上坐下，衣袖拂過，棋盤與棋盒自納戒中現出，擺在二人之間。

“既然夢到了，”墨色瞳孔褪去一貫的淡漠，顯出罕見真切的平和，細看之下還有幾分笑意，“不如與我手談一局？”

蕭若渺：……

她和師尊下棋？

真的假的？

……會赢嗎？

不，蕭若渺面無表情地想，會輸的。

“不必緊張，”魂天帝打開棋盒，“就當放松。”

蕭若渺：……

師尊你、你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跟你下棋怎麼可能放松！

少女眸中的控訴過于明顯，魂天帝莞爾，指尖輕點棋盤。

蕭若渺：……

行吧。

她拿起黑子，視線落到棋盤上。

先手優勢對應貼目，蕭若渺不甚在意——她不認為自己能下到最後。

先前的沉默并非無話可說，隻是不知如何開口，此時玩笑般的對弈倒讓她恍惚。

智力，思維，謀略……凡此種種，皆呈現在不過尺寸的棋盤之上。

意料之中的節節敗退，轉眼就失去半壁江山，蕭若渺輕歎，想要叫停，卻在擡眸的刹那怔住。

魂天帝看着棋盤。

明明是碾壓的優勢，神色卻顯出嚴肅，墨瞳甚至凝起鋒銳。

……為什麼？

蕭若渺難以理解。

朦胧的薄霧湧上視野，再看棋盤時已不甚清晰，詭異的感覺令她心驚，卻又在下一刻舒緩開來。

她似乎踏入了某種玄妙的境界，周圍都已模糊，唯有棋盤依舊真切。

指尖攥緊黑子，猛地落下——

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勝負的天平已然傾斜。

耳畔響起的掌聲讓蕭若渺一驚，莫名的狀态如潮水般褪去，她擡眸對上魂天帝的目光，從中看出明顯的贊賞。

“師尊，”蕭若渺手指微緊，“我……”

難以形容，不可描繪。

語言蒼白，辭藻無力。

魂天帝看着她，似有幾分疑惑。

蕭若渺搖頭：“……無事。”

棋局繼續，少女苦思冥想，卻再沒有那種狀态——

手指一松，黑子落回棋盒。

蕭若渺脫力，抑制不住地喘息。

“……我輸了。”

她道出這個事實，神色近乎迷惘。

意料之中的結果，但……

玩笑般的對弈，她為何這樣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