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胃裡一陣絞痛,感覺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就要全部翻湧上來,他顧不上和溫逐還有其他人打招呼,捂着嘴站起來就往餐廳外沖。
門在身後關上的時候,他聽到溫時易的怒吼:“你去哪兒?給我站住!我讓你回公司你怎麼不這麼——”
黎铮蹲在餐廳門外喘氣。溫時易知道了他給紀澤下跪的事。他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溫逐。
是的。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溫逐,其他人他都不在意,他隻在意是不是給溫逐丢人了。
現在看來,是的。
他知道這事瞞不住,從紀路行不知道從哪裡知道開始,這件事就注定瞞不住。
黎铮有點想哭。他相信溫逐不會怪他,但這并不妨礙他的難過。
一隻手撫摸上他的脊背,伴随着熟悉的玫瑰花香。黎铮轉頭伸手抱住溫逐,溫逐也抱住他,雙手在他背上輕輕拍着:“我們回家。”
回家。黎铮蓦地驚醒。這裡也是溫逐的家。不管溫逐承不承認、願不願意、想不想要,這都是溫逐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這裡還有溫逐的弟弟、姐姐和爺爺。溫逐不會也不能不在意他們的。
如果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溫逐和家裡鬧得不愉快,甚至于失去這個家……黎铮心裡升起一陣恐慌,慌忙站起來:“不行。我們回去。”
溫逐沉默了一瞬,摸着黎铮的頭:“不要勉強。”
黎铮堅定地搖着頭,拉着溫逐回到餐廳。餐廳裡的氣氛嚴肅得跟開追悼會似的,但黎铮不在意。
剛一坐下,溫峥垚就笑着問:“大嫂沒事吧?怎麼好好吃着飯還走了?也虧是大哥能勸回來。”
黎铮客氣地回答:“身體不太舒服,見笑了。”
溫顔皺眉:“怎麼不早說?看醫生了嗎?吃藥了嗎?不然回去休息吧!”
黎铮正要回答,溫峥垚又說:“我看大嫂不是‘生病’,怕不是懷孕了吧?”
這話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溫顔和小鹿對視一眼,臉上立刻有些驚喜;盧辛譚皺起眉頭,沒有說什麼;溫凝淼還是那副連眼皮都懶得擡的樣子,要黎铮說,這家裡就她和溫逐最像。
溫羽焱原本在聽到黎铮說不舒服的時候,就跑過來想摸一摸黎铮的額頭,聽到懷孕,睜大眼睛看向黎铮的肚子:“哇……小羽,小羽是要有弟弟了嘛?”
“輩分還是錯的……”溫顔低聲說。
溫時易盯着溫逐和黎铮,在兩張臉上來回看:“……溫逐?”
溫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黎铮,從座位上站起來,剛要說話,又低頭去看拉住自己的那隻手:“……”
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說呢?黎铮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他聽到溫時易繼續說:“是好事,為什麼遮遮掩掩?如果真的懷孕,應該早點告訴家裡。”
“告訴家裡,做什麼?”溫逐沉聲說:“檢查類别,再被父親當做傀儡一樣養嗎?”
“嘭——”溫時易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用力拍着桌子站起來:“誰教你這麼和我說話的!”
他把目光轉向黎铮:“讓你和Alpha結婚,你不聽,非要一意孤行。自從和這個Omega在一起,你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子了?到處投資沒用的産業,招惹是非官司傳出绯聞,還開什麼狗屁動物園,現在連公司都不去了!”
“盛大的項目,我已經交接。”對面越是激動,溫逐就越是平靜。這一向是讓黎铮感到安心的特質,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反而對溫逐的這份冷靜感到惴惴不安。
“你少跟我說那些廢話!馬上回到公司,做好你該做的事!”溫時易說:“至于你的孩子——”
打斷溫時易話的,不是溫逐,而是溫峥垚:“爸,你着什麼急啊。急也沒用,大嫂又不能生。”
一句話,石破天驚。餐廳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溫凝淼動手切牛排的輕細刀叉聲不停。
“……”溫時易有些震驚地看向溫逐,想從兒子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但無能為力:“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把嚴厲到堪稱責備的目光投向黎铮。黎铮想要站起來,卻被溫逐按住肩膀:“他說的沒錯。”
黎铮又感覺頭暈目眩起來,好在溫逐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掌的力道和掌心溫度默默安撫着他,連信息素也一樣。
盧辛譚帶着愠怒又無奈的神态歎氣:“這件事以後再說——”
“什麼以後再說!”溫時易拿起桌上價格不菲的餐具砸向地闆,大理石地闆和陶瓷相撞,頓時七零八落:“你也知道這件事?”
“不知道。”盧辛譚站起來:“但我覺得,既然他從小就不願意走你為他安排的路,你又何必要一直逼他,弄得家宅不安。”
溫時易怒道:“你當然希望他去開什麼動物園,好給你兒子讓路,将來繼承集團。”
“……”盧辛譚皺眉,但聲音和語氣都還保持着冷靜:“垚垚和淼淼不是你的孩子?還是說小羽不是你的孩子?小顔這些年在分公司幹得也不錯,不過是性子散漫,不願意承擔那麼多,不然也是不輸小逐的公司繼承人。都是你的孩子也都是Alpha,你給哪個我都沒意見!”
“小顔是個女孩!怎麼繼承公司!”溫時易提高聲音:“你有兩個兒子,雖然都是Alpha,可到底比不上小逐!我一直把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你不是不知道!”
“刺啦——”的一聲,溫凝淼把椅子大力地朝後推,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她提着自己的大衣,眼神冷淡:“你們慢吃,我還有事。”說完,誰都沒再看一眼,轉身離開了餐廳。
“總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溫時易指着黎铮:“你們,現在馬上就去離婚!”
“噗嗤。”溫峥垚發出一聲嬉笑:“爸,倒是也不用讓大哥和大嫂離婚,不能生有不能生的好處,這個嘛……你問我大哥就知道了。”
黎铮愣了一下,他從沒想過會在溫逐的弟弟的嘴裡聽到這種下流的話和促狹的神态,有些茫然地發起了呆。
怎麼……突然就發展成這樣了?
溫逐轉頭:“你說什麼。”
溫峥垚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我說,大嫂他,不能生有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