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看到西樓公主像是想了一會兒,忽然偏頭問她身邊跟着的宮女:“秉燭,找人修一下吧。”
名叫秉燭的宮女順着擡頭看了看,“等過了年才好動工。且不好大張旗鼓,若是私下能找幾個會做這類活的太監來修補一下到好說,若是動作大了說不定王後會知曉的。”
秉燭隐晦地提醒公主。
西樓公主并不得王後的喜歡,甚至可以說被王後厭惡。原因有許多,一部分是因她乃先後所出,另一部分則是因為西樓公主以前經常刁難雲心公主,王後疼愛親女,自然讨厭西樓公主。
樓月點頭,“那等過了年先私下找幾個粗活太監試一試吧,看給些錢能不能修好。最好不要傳到王後的耳朵裡。”
王後不是很喜歡她的樣子。且王後知曉了,若告知了國君就更不好了。國君那裡,吳覆的存在感越低越好,最好永遠不要想起來,畢竟他的小命隻取決于國君的心情好壞。
吳覆:……所以她大晚上忽然跑過來,就是來修屋頂的?
他越發奇怪。
參觀完正屋坍塌的屋頂,樓月又提着燈朝側屋走過去。
吳覆就站在側屋門口,看到燈籠搖晃中,她的身影越來越近,而後看到她的臉色在暖黃燭光的映照下,呈現出微醺的紅色。接着,是随寒風吹過來的她身上淡淡的酒意。
喝醉了。
吳覆心道,原來是喝醉了。所以莫名奇妙大晚上跑過來,莫名其妙開始參觀寒柳院,莫名其妙開始準備修屋頂。
西樓公主越走越近,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繼酒意之後,吳覆聞到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和熏香味道,又看到她今日盛裝打扮、滿頭钗環,相貌還是西樓公主的模樣,可那雙清亮眼眸中,盛的一半是酒意、一半是好奇。
那是與這幅妝容嚴謹、衣裳華麗的外表,截然不同的眼眸。
渾然不同以往。
吳覆見她像是要直直走過來的樣子,忽得不知為何心裡一跳,便要退一步讓開,而他還沒動作,卻見西樓公主直接趴在門邊朝裡面探頭瞧去。
屋裡漆黑一片,冷寂一片。
吳覆看到她保持着趴在門邊的姿态,微偏頭皺眉問:“沒有炭嗎?”她記得讓秉燭送過的啊。
“有。”
吳覆看着她保持着偏頭的姿态問自己,這個姿态令她頭上的一個金钗垂下長長的流蘇落在臉頰旁,晃來晃去的,他覺得莫名有些緊張,便簡短地回答。
而後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太生硬,便又加了一句:“今天不太冷,沒有燒。”
或許是常年忍饑受凍的關系,吳覆比較耐寒,今年冬天終于有了炭,但他也隻是冷得厲害時才燒起炭盆。其實炭的分量是夠的,隻是他每每燃炭的時候,會警告自己不能習慣于這種溫暖。冬天本來就不是溫暖的,有一天若是忽然沒有炭了,他該怎麼習慣那種冬天。
說罷,吳覆看到她穿着厚重的大氅,耳朵和臉頰的紅意,似乎除了酒意沾染外,還有寒風吹刮的原因。她應當比較冷吧。
于是,他忽轉身走向漆黑的屋内,拿起放在桌上的打火石,三兩下燃起了火,點燃了引火的木頭,而後将木頭放在炭盆裡,吹了吹氣,燃燒的木頭慢慢将炭點燃。
于是屋裡亮起了炭火那暗紅色的光。
炭火的熱意令樓月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她烤了烤手,覺得暖和了許多。
醉意交織着暖意,樓月覺得眼前有些花,她看了看炭火,又看向自點燃炭盆後,便站在一邊保持沉默的吳覆。
她忽然想起自己還說要讓吳覆讀書識字來着,雖然現在沒有紙筆,但燃後的木頭也能在地面寫出痕迹。
于是樓月忽然一攏裙擺與大氅,在炭盆旁蹲了下來,小心地撿起那隻引火用的木柴,在空氣中晃了晃,将它的明火晃滅。
而後,她對一旁的吳覆招了招手,“你過來。”
吳覆:……
她的醉意太明顯。但吳覆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但樓月不滿于此,因為吳覆還站在旁邊,而她蹲着,得擡頭才能看見他。
于是她又招了招手,“你蹲下。”
吳覆:……
他蹲了下去。
樓月捏着木棍,就着炭火的光,在地上慢慢地寫着穿越前曾讀過的關于過年的一句詩。
寫罷,她很慢地将這句詩念出來,“故歲今宵盡,新年明旦來。這幾個字這麼寫,你記住了嗎?”
吳覆:……他不是很想回答一個明顯醉酒之人的話,因那些話當不了真。
但默了片刻後,他生硬地回答:“嗯。”
故歲今宵盡,新年明旦來。這幾個字這麼寫。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