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覆低聲問:“有心事?”
她像是為一件事而煩悶不已,她的狀态明顯不對。
樓月眨了眨眼,然後慢慢點了點頭。
或許是吳覆對自己不是西樓公主一事已有懷疑,或許是因為二人頗為熟稔,總之,此時此刻,樓月想要傾訴。
而在吳覆面前,她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僞裝。不必像在面對雲心時一樣,是個成熟安慰人的姐姐。也不是面對國君時那樣,一個沒有情緒的女兒。也不是秉燭面前時,好像是萬事都有掌握的公主。
此時此刻,她的靈魂,一個想要活命,但又不願作惡的普通人,在西樓公主的軀殼中左支右突,想要别人真正地看到她。
于是她開口,“吳覆,如果……如果有件事情違背你的本心,一旦做了會傷害他人,可不做卻要自己承受後果,你該怎麼做?”
吳覆皺起眉,“你遇到了這種事?”
樓月張口想答,腦海中,系統卻忽然彈出了提醒:【警告:宿主不得劇透劇情。】
于是她閉嘴,含混道:“我隻是随口一問。”
但吳覆觀察何其敏銳,怎會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
她遇到了事情?是什麼事讓她這樣憂心?
是與北戎聯姻之事嗎?不,不像。說來,她對聯姻的态度一直都非常平靜,這種平靜甚至有些不正常。縱然她真甘願為了樓國獻身,但昨夜從雲心公主口中初聽到此消息時,也至少該有驚訝的反應。
但她那樣平靜,就好像……好像她對此早有預知。
吳覆的身體忽然一僵。
此前他乍聽這個消息,整個人被負面的情緒裹挾,一直沒有去思索過。但這會兒思來,才覺出不對。
那麼她現在問出這種話,是又預知到了什麼嗎?還是被某種力量脅迫着,不得不違背本心去做什麼事?
吳覆覺得自己從這些蛛絲馬迹中,窺見了更多。
樓月遲遲沒有等到吳覆的回答,她擡眼望去,卻見吳覆身形僵在那裡。
她皺眉問,“怎麼了?”為什麼那樣看着她,好像她有什麼奇怪之處一樣?
吳覆連忙收斂心中的震驚,想了想,他神色堅定道:“我會去做。”
樓月追問:“哪怕是違背你的本心,哪怕會傷害别人?”
吳覆望着她,神色堅定地點頭,“哪怕如此,我會去做。”
他堅定地直視樓月的雙眼,從她的眼睛,透過身體,觸及她的靈魂,“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哪怕因此要違背本心。”
“比如說,那天你為了從七王子手中救下侍女,貿然與他為敵,以緻自己受傷。下次不要做這種事,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
樓月又問:“為了自己,因此犧牲别人,都可以嗎?”
吳覆點頭,“可以。”他神色凜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吳覆是這樣想的,也會這樣做。
他與北戎合作,已是與虎謀皮,所求乃無上的權勢。哪怕為此掀起滔天戰火,他都不在乎。他被囚小院十數年,從未感受到任何溫情,為什麼要為了什麼别人而損害自己?
而樓月聽到他如此斬釘截鐵的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想,反派不愧是反派啊,哪怕如今隻是少年,卻也顯露了他的冷血氣質。成大事者,或許就需要這樣果決。
不像自己,磨磨唧唧、瞻前顧後。我果然隻能當個炮灰配角。
但樓月忍不住問:“難道沒有例外嗎?”難道反派的心中,所有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墊腳石嗎?
卻見吳覆想了想,鄭重答道:“有例外。有一個人是例外。”
那個人正在他的面前,抱膝愁苦地坐在地上。
如果會傷害她,那麼他甯願選擇傷害自己。
吳覆說下這句話,胸腔中一顆心跳得很快。
她應該會順理成章地追問“那個例外之人是誰”,正常人聽了這話,都會追問。
然後、然後他會說出口。那些情緒堵塞在他心中太久,他想說出口。
但樓月卻隻是見怪不怪地“哦”了一聲,根本沒有追問。
這還用問嗎?必然是他的白月光雲心公主啊。
若是吳覆此刻知道自己正在糾結要不要将雲心推下懸崖,也不知他會是什麼反應?隻怕要為了保護他的白月光,恨不得殺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