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就那樣看了樓月許久,然後,她才又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麼?”
是她聽錯了嗎?是不是因她上午與吳覆争吵過,所以這會兒才産生了幻聽?
這個面孔陌生的女子,剛才在說什麼話?
而在這過程中,樓月隻是安靜地任由雲心凝望着自己。
最艱難的話已經出口,剩下的,反而是順理成章了。
見雲心反問,她便又低聲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是七年前樓國已故的西樓公主。”
“雲心,相信我,我會幫你逃走的,你要配合我,不要再絕食尋死了。”
雲心難以置信地看着樓月,“你……你……”
她半晌說不出一整句話,最終隻是吐出了三個字,“……你撒謊!”
人死如何複生,她又不是吳覆,到處去尋方士大巫去招魂引魄,隻有吳覆才存有那種可笑可悲的妄想。
但眼前這女子,面容沉靜地回望着自己,那神色,一點都不像撒謊。
如果她是撒謊的,那麼,她的撒謊本領也太高了吧。
雲心遲疑良久,面色幾變,最終,隻道:“你證明!”
樓月對雲心的反應很是理解,死而複生、借屍還魂,這種事情太離奇了,換了是她她也不信。
樓月便點頭,“好。”
如何證明自己是自己。
這确實是個難題。
不過還好,樓月的腦海中有許多西樓公主的記憶,更有許多她頂着西樓公主的軀殼的記憶。
而七年于她而言不過一瞬,那些記憶,如今尚且鮮活。
于是樓月壓低了嗓音,低聲将往事一一說來。
西樓公主的生辰八字、雲心的生辰八字,二人的成長經曆,宮中的那些人與事,甚至包括國君、王後、皇子公主等的細事瑣事等,她都毫無磕絆地一一說來。
如果不是在深宮之中長久生活的話,這些事情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知道的。
雲心的面色,已經從猶疑變成了驚疑。
就算面前這女子不是西樓公主,那麼,就憑她能說出這些宮闱秘事來,她的身份,也絕對不一般。
看着雲心的臉色變幻,樓月尤未停止自證,繼續說着她自穿越成為西樓公主以來的事情。那些事情她自己親身經曆了,所以說起來時格外鮮活。
“國都東南郊外的博望苑,我們曾一起去追一隻野兔,卻沒有追上。你給博望苑那匹溫順的白馬起名叫做流光。對了,我們還去宮中明湖中一起泛舟釣魚,你說自己曾釣過手臂那麼長的一條大魚,想要在我面前複現一次,奈何再也沒有釣上來過。”
“與北戎邊境會獵時,我被父王指給北戎七王子聯姻,你偷塞給我許多首飾珠寶,讓我快些逃走,免于被指婚的命運。還有,也是在北戎會獵時,你第一次遇上謝寒,謝寒有一匹馬名曰逐日,乃極為罕見的汗血寶馬。這是因為他乃代北謝氏子弟,有路子能從西域買到名馬。”
“還有……”
“還有……”
樓月一口氣不停,低聲一連說了許多往事。甚至具體到當時各人的衣衫與表情。
而在她這樣詳盡的講述中,雲心好似也一下子回到了七年之前,那時候西樓姐姐還沒有忽然死去,她的生活悠遊而自在,雖有些小女兒的煩惱,但那不過是午睡後的一絲萦懷,很快就散去了。
七年前,她還是一個被父王母後嬌寵得天真爛漫的深宮公主。她絲毫不知,命運的船隻即将傾覆,而她将被抛入無情的浪潮之中,被迫求生。
樓月怕雲心不信,不斷地說着她記憶中的往事,力求細節。
忽然,她感覺身前一重,竟是雲心撲進了她懷裡,埋在她身前,壓低了聲音嗚嗚哭泣。
“西樓姐姐,真的是你……怎麼會是你!”
自被吳覆抓住以來,雲心想過許多次,如果西樓姐姐還在的話就好了,如果她還在,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淪為這種境地的,她絕對不會讓吳覆這麼對待自己的。
今天上午被吳覆威脅完之後,雲心還在想——如果西樓姐姐真的還在就好了,她一定會阻止吳覆的。
沒想到,上天竟然真的聽到了她的心聲,真的讓西樓姐姐出現了!
雲心像個稚子一樣,在樓月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将她國破家亡以來的惶恐,将她被囚禁以來的孤獨,将她被吳覆威脅以來的恐懼,全都哭了出來。
樓月低歎一聲,拍了拍雲心的肩背。
雖雲心是這位面的女主,雖劇情注定她與謝寒将會甜寵一生,但在通往甜寵的結局中,雲心同樣經曆了許多磨難。
這個天真爛漫的女主,樓月是頗為喜歡她的。她并沒有妹妹,但她很願意将雲心視為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