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她全身倚靠着秉燭,卻隻走了兩三步就脫力了,冷汗涔涔,跌回了床邊。
樓月面色凝重。
她的靈魂在以可怕的速度衰弱下去。昨天送走吳覆,她隻是感覺發自靈魂深處的疲累虛弱,可到了今天,就連走路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覺得無比滞澀。
樓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好像生怕連呼吸這個動作都維持不下去了。
她無比明晰的認識到,她的靈魂支撐不了這具身體了。
“系統,我這樣能維持多久?”樓月在腦海中問。
【任務失敗。】腦海中,系統依舊是這樣回答,除此之外,别無二話。
這算好事還是壞事,樓月竟一時分辨不出來了。像之前一樣,任務失敗之後,靈魂被一下子生生扯出,劇痛襲卷全身,然後立刻死亡好一些?還是像現在這樣,靈魂一點一點無可逆轉地衰弱下去,微小而不間斷的痛苦好像針刺,時時遍體傳來,更好一些?
樓月分不清誰好誰壞了,當然,這也不容她選擇。
反正,不論如何,她要死了。
到了當天入夜時,樓月已經站不起身了,她隻能躺在床榻上,緞黑的長發披散,愈發襯得她面色無比蒼白。
秉燭再一次勸說,“姑娘,傳太醫來看看吧。”為什麼不治病呢?秉燭不解。
樓月搖了搖頭,緩了良久,她才積蓄起開口說話的力氣,忍着遍布渾身的微小刺痛,樓月開口道,“秉燭,我曾得過失魂之症,你還記得嗎?”
秉燭點頭,“記得。”七年前樓國與北戎會獵時,西樓公主忽然昏迷不醒,連續五日,太醫都查不出病因,幸好後來公主又安然無恙地醒來了。
樓月說,“此番我又要陷入失魂之中了。”
見秉燭露出驚訝神色,樓月道:“放心,我會醒來的,隻是失魂時日有長有短,我不知這次幾日能醒。”
她神色不變地說着謊。
“所以,等我徹底昏迷不醒之後,你也不要驚慌,更不要貿然派人将這個消息告訴吳覆,他在邊境作戰,不能有絲毫分心。”
“聽到了嗎?”樓月問。
可秉燭神色卻驚疑不定,“但是……姑娘,國君臨行前吩咐了,說你有任何異狀,都要第一時間禀報他。”
樓月聞言,皺眉斥道:“吳覆臨行前分明說了,阖宮上下都要聽我命令,不得絲毫忤逆!他如今出征了,你倒立刻欺到我頭上來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這番嚴厲的話從口中說出,樓月胸膛起伏不定,像是喘不上氣。
秉燭還沒見過樓姑娘發火,立刻忙道:“奴婢不敢!”
阖宮上下誰敢輕慢忤逆樓姑娘?被君上知曉了,絕沒有好下場的。
樓月斂眉,緩了良久平順了呼吸後,她才道:“不敢就好。記着,我失魂這件事,替我瞞着,不許派人去告訴吳覆。”
秉燭心中愈發覺得不安起來,不由得露出惶惶的神色,“姑娘,你……”
樓月輕輕道:“放心,我之前失魂過,不也醒來了嗎。這次也一樣的。莫擔心。”
猶疑中,秉燭慢慢點頭。樓姑娘身上發生了許多怪力亂神的事情,曾經失魂又忽然蘇醒,曾經死去又借屍還魂,那麼如今又再度失魂,想必是能夠蘇醒的。想必等君上凱旋而歸時,姑娘已經度過了這一劫了……秉燭這樣想着,最終道,“姑娘,我知道了。”
見秉燭應了,樓月輕輕松了一口氣,她靠着迎枕,像是累極了,輕輕阖上了眼皮,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秉燭說,“吳覆凱旋而歸,最起碼要一兩個月吧。”
秉燭應道:“是啊。”
樓月輕輕嗯了一聲。天氣漸寒,她感覺到從骨子裡發出的冷意。
因擔心樓月身體,夜裡是秉燭親自守夜,但夜裡卻很安靜,樓月連翻身都沒有。
第二天天色大亮,秉燭遲遲不見樓月起床,終于掀開床帳去喚她,卻見她安靜地平躺在床上,她面色蒼白,眉目平靜,呼吸平穩,好像隻是在熟睡。
隻是怎樣都叫不醒了。
樓姑娘再一次失魂了。
……
“秉燭!”
清輝閣外,林山見到秉燭身影,立刻叫住了她。
秉燭腳步一頓,身體一僵,才慢慢回轉身來,“林将軍。”
林山及其率領的親衛,是吳覆專程留下來保護樓月的。經過上次樓月墜崖之事後,林山更是日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萬不敢再出絲毫差錯。君上是絕不容許人再犯錯的。
他帶領親衛把守在清輝閣外,日夜輪班,不敢有絲毫懈怠。
其實樓姑娘在宮中待着是很安全的,畢竟王宮之中,少有人敢造次。林山更擔憂的反而是樓姑娘耐不住寂寞跑出宮玩,若是如此,無論樓姑娘如何要求,他都必要提前清場的,決不能再發生上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