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問:“為什麼要等到你哥哥顯靈的時候?在此之前,你不知道他的靈魂在那裡幫助紗織和她的夥伴嗎?”
“我隻知道他的聖衣在那裡。”
“咦,聖衣會飛過來,不需要聽從主人的意願嗎?”
事實上,豈止是人馬聖衣飛過來,艾奧裡亞甚至感受到了它上面的小宇宙。
他說:“現在看來,是這樣的。可是,當時我沒往那兒想,因為……人死後就長眠了。”
這是人所共知的自然規律,碧琳達說:“這倒也是。”
艾奧裡亞回憶起那時在想什麼——在得知真相、同時被艾俄洛斯怒斥之後他幾乎忘光了,說:“當時我懵了,以為别的力量在操縱人馬聖衣,隻想着把它奪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碧琳達問:“别的力量,那也可能嗎?”
“死者的靈魂還在人間活動,不就更不可能了?雖然後來……”
“啊,這……”
一般認為最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兩人都有無話可說的感覺,沒法再談論什麼有可能、什麼不可能了。
艾奧裡亞繼續說:“所以我沒有馬上相信紗織,怕萬一他們隻是撿到并控制了人馬聖衣,然後編造一個我樂意相信的故事:哥哥不是叛徒,而是救了雅典娜的英雄。”
說完,他舒了一口氣,幸好事實不是那樣。
“真的沒法早點判斷出來……”碧琳達越來越理解艾奧裡亞的做法了,又問,“如果你不能出拳檢驗女神,那怎麼做才是對的?”
艾奧裡亞的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充斥着對真相的喜悅和對自己的内疚,而仿佛從遠處看清了事情的全貌,包括心中曾有的疑惑,他緩緩地說:“我别無選擇。”
碧琳達大吃一驚,她一直以為一個錯誤的做法必然對應一個正确的。原來并不是,像攻擊女神這樣絕對違背信仰的行為是沒有借口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死罪,所以艾俄洛斯的态度會如此決絕,不像普通人會關心為什麼要這樣做、以及應該怎麼做這些問題。
她問:“不向紗織宣誓,也不行嗎?她好像沒有催促你。”
艾奧裡亞說:“不是她催促我,是我必須做出抉擇。因為我接受了教皇的任務,不相信她,就得完成任務,跟他們決一死戰。”
“啊,不能置身事外了!”碧琳達這才意識到他進退兩難的困境。
“除非……”艾奧裡亞極不情願地說,“當個逃兵,永遠地置身事外。”
這顯然是他不能接受的,若是如此,還不如趁早離開聖域。
“從一開始就别無選擇的行為,導緻了應該以命謝罪,怎麼會這樣呢?”碧琳達嘟哝着,忽然想到,并非艾俄洛斯特别不近人情,艾奧裡亞也贊同。倒不如說,她跟聖域的這群人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她突然氣急敗壞地罵道:“既然怎麼做都是錯的,那幹嗎不讓神啊、正義什麼的都見鬼去?”
她自己雖不信神,基本的禮貌還是懂的,這回一反常态,艾奧裡亞張目結舌,問:“你說什麼?”
碧琳達稍平靜一點,說:“你這樣做比盡早抽身好在哪裡?真相一直就在那兒,隻要雅典娜獲勝,它早晚會大白于天下。你知道了以後,把它帶進墳墓,這對誰有用?”
其實,紗織也勸阻過艾奧裡亞以命謝罪的念頭,現在回想起來,難道她說的沒道理嗎?僅僅是鑒于她女神的身份,他才應該表示“遵命”嗎?碧琳達缺少大家閨秀的風範,卻用難聽的話點到了一個相似的意思:他要做點對别人有用的事。
艾奧裡亞出神地說:“我是該清醒清醒。”
碧琳達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見他竟表示贊同——至少字面上像,迷惑地問:“什麼意思?”
艾奧裡亞說:“即使犯下了大錯,也不能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榮辱裡面,要想想能做些什麼有益的事情才是。”
“哈!”碧琳達驚喜不已,以為沒有共同語言的家夥這次說的不錯,她怕一激動又像剛才一樣胡言亂語,一時不敢随意說話。
艾奧裡亞感到與碧琳達之間有一種詭異的投緣。投緣往往意味着相似,像這樣心思迥異,卻喜歡一起暢談的,實在是難以言喻的詭異。
在日本的這件事上,艾奧裡亞不可能認為他做的正确,但他覺得非常幸運,尤其是去過雅典都主教座堂之後——兒時的敬意不足以預測一個人的行為,雖然不改變他對艾俄洛斯的感情,但是讓他深切地體會到感情不能代替确鑿的證據。
“假如當時,我忽略了心裡的疑惑,直接承認紗織是雅典娜,就沒有後續的事情消除我的疑惑;而回到雅典後,疑點還會增加,那可就太糟了。”
作為一個有榮譽感的戰士,艾奧裡亞簡直無法想象宣誓之後,又想反悔該怎麼辦。
“可不是嘛。”碧琳達覺得他早該看開點,說,“在沒有湊巧得知真相的情況下,以最小的代價探索真相,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艾奧裡亞說:“不管怎樣,該把過去的都放下了,重要的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