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的餐廳熙熙攘攘,盡管還沒到找不到空座位的地步,但艾奧裡亞要找有兩個空位的桌子,好跟莫裡森坐在一起。他端着餐盤東張西望的時候,周圍許多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戲劇社的新星若漪小聲感歎:“哇,阿基裡斯再世!”
若不是出于禮貌,不能大聲品論陌生人,這個生動的比喻可以讓旁人聽到的話,就會引來一片贊同。這個男人身形健美——這麼說或許有歧義,他不是追求肌肉粗壯的健美運動員的類型,而是極為勻稱,看起來十分适合運動,讓人想到傳說中的阿基裡斯那種擅長奔跑和戰鬥的人,兼富于力量、敏捷和靈活。他的面容英氣勃勃,與身形相稱,而細看起來,又相當精緻,可以想見在他較為纖弱的早年亦能像阿基裡斯一樣混在女孩子中間,隻有奧德修斯般的智者才能識破。
艾奧裡亞的感官可比普通人靈敏得多,他聽見了若漪以及其他好幾位姑娘的驚歎。不過,他壓根想不到她們在議論的是他。在聖域,外貌沒有什麼存在感,人們極少表現出對外貌的關注。在許多年裡,艾奧裡亞隻知道他的外貌是令人不快的,因為“長得跟那個叛徒一模一樣”。
所以,他對少女們的贊歎置若罔聞,隻是瞧了瞧若漪和她同伴對面兩個沒人的座位,見其中一把椅子上放着一隻手提包,覺得說不定是占座的,就先往别處尋摸,等實在找不到,再來問這裡究竟有沒有人。
若漪一看他要走遠,連忙向同伴耳語:“還不快看呢!”
那位卻一心想着吃東西,說:“有什麼好看的?現在吃飯才是正事。”
她确實餓壞了,想先吃一勺土豆沙拉再說。但是……勺子到哪裡去了?啊,準是被若漪“好心”地拿走了,免得她錯過眼福。
“可惡!”少女咒罵着,打算先點點饑,再來收拾若漪,她伸長脖子,用嘴去夠一塊凸出來的土豆。
若漪把意思表達得更加清楚:“這可是你一輩子也見不到的帥哥啊!”
她伸手去拽同伴的後領,最後提醒一下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
誰知那同伴跟她較勁,反而用力探頭去啃土豆,不慎用力過猛,一頭紮進了沙拉盤。
她擡起沾滿沙拉醬的臉,叫道:“天哪,若漪,你幹了什麼?”
若漪一臉無辜地說:“我又沒把你的腦袋往下按,是你自己要埋進去的。”
“哼,還不是你搗亂?帥哥又不能當飯吃!”少女忿忿地說着,漫不經心的目光剛好掃過遠處艾奧裡亞側顔的時候,卻一下子停住了,直直地盯着他。
連若漪都沒想到她的态度會反轉得如此突然,第一次發現能夠毫不誇張地用“側顔殺”來形容。
“艾奧裡亞!”少女喊出了這個名字。
艾奧裡亞轉身看過來,這少女顯然是認識他的,可是他對着一張糊滿沙拉醬的臉看了又看,辨認不出她。
他帶着猜測輕問:“碧琳達?”
少女高興地說:“啊,你還能認出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對自己此時的尊容倒挺有自知之明,的确太不容易識别,艾奧裡亞能猜到,僅僅是因為在缪斯學園隻認識她一個人。
碧琳達起身,拎起對面座位上的手提包,說:“坐吧。”
艾奧裡亞問:“不是給同學占座位的嗎?”
“不是,我們這兒不興占座。”
“那敢情好,我叫我的夥伴也過來。”
艾奧裡亞去招呼莫裡森了。碧琳達立在原地望着,這個不肯說再見的家夥,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突然又相遇,心裡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若漪揶揄說:“沙拉醬做面膜挺舒服吧?看你都不想洗臉。”
這時,艾奧裡亞領着一名穿警服的小夥子往回走了,看樣子比較正常,不像夢裡的事物一去不回,碧琳達心想。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的沙拉醬,再次被食物的味道誘發了強烈的饑餓感,這下放心了,沒餓醒說明本來就是清醒的,笑着回答:“是該洗洗呀,哈哈!”
她跑到水池邊,擦洗了一番。
這邊,三人都落座,開始吃飯了。
莫裡森對艾奧裡亞說:“既然來了,就順便熟悉一下校園吧,最近這裡接連發生盜竊和搶劫案件,因為來上學的都是有錢人。”
“是嗎?”艾奧裡亞感到奇怪,說,“我看碧琳達……倒不像家境很好。”
若漪說:“她是個例外。一般來說,哪兒有住在貧民窟,還舍得交這麼高的學費的?”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父母拿出一大半收入給自己交學費,該是什麼心态,有感而發:“那也挺幸福的,享受着父母全部的愛。”
這時,碧琳達回到桌邊,見他們說得熱鬧,好奇地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正在議論人家的若漪忽聽背後傳來被議論者的問話,不免有點尴尬,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艾奧裡亞回答:“在聊我的同事——莫裡森。”
他拿另一位父母健在的頂替,給若漪解圍。
莫裡森沖他擺出一副委屈、無辜的表情,假如配上字幕那一定是“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咦!”碧琳達對艾奧裡亞稱呼穿警服的人為“同事”頗為驚訝,問,“這麼說,你也是警察嗎?”
“是的。”
“可你不是在……”
碧琳達遲疑着是不是把話說全,便被艾奧裡亞輕易地搶了先:“我已經離開那裡了,因為我哥哥得到平反了。”
碧琳達驚喜地說:“哇,那可太好了!”
她也坐下來,終于能痛痛快快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