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艾奧裡亞突然從夢中驚醒,發覺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是極罕見的;素來以勇敢著稱的黃金獅子是不會被什麼情景吓怕的,無論真實還是虛幻的;比較起來,虛幻的情景可以做到更可怕,但即使深谙此道的沙加,在對戰艾奧裡亞時也不會徒勞地嘗試它們。
怎麼回事?艾奧裡亞坐在床邊,困惑地回想着,似乎夢裡沒有哪一個類似于沙加的魑魅魍魉、令大多數人害怕的場景,更不用說會吓着他。其實,剛才的夢裡隻不過出現了一堆淩亂的、以前經曆過的情景,有的是春天跟碧琳達一起路過蘇尼翁海岬,有的則是昨晚的,它們蒙太奇式地交織在一起,碧琳達和金發少女仿佛成了一個人,然後她死了……對,就是這個念頭,把他驚醒了。
金發少女确實不太可能救活,像那家餐廳賣夜宵的夥計說的“到醫院就得直接送太平間”。可是,她跟碧琳達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艾奧裡亞認為,他在夢裡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印象,無非是因為兩次碰到意外時,抱着她們的感覺差不多。所以,不就是身材差不多嗎?實際上,這個年齡段的女子身材苗條的并不稀奇,比如沙織也差不多,夏依娜由于修煉,肌肉比較結實,否則也是差不多的。就這樣,聯系一下另外的例子,他更覺得正是這麼回事。
況且,她們的發色完全不同,碧琳達的頭發是烏黑的,而金發少女……關于她的外貌,艾奧裡亞隻有這點印象,因為濃密的金發遮住了她的面容。對了,他突然想到,頭發一定是被她一直咬住的,因而他抱着她跑了一路,金發始終不往兩旁飄散。那不是她當時仍然活着的迹象嗎?幾乎不會有人把最後的力氣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動作上,一般都會喊“水”、“救命”或者抓住旁人求救。艾奧裡亞全然沒去想少女為什麼堅持咬着頭發,除了她是死是活,他對這種過着堕落生活的陌路人的其他方面根本不感興趣。
他一下子興高采烈,要是金發少女平安無事,就再好不過了,不管她跟碧琳達是不是一個人——肯定不是,他已經擺脫了夢的困擾,一想起那個荒誕的印象就幹脆地否定掉。但是,去哪裡打聽金發少女的現狀呢?昨晚,當他回到餐廳前,椅子上的少女不見了。聽夥計說,他正要打急救電話,卻有一輛車把她接走了。
艾奧裡亞問:“是救護車嗎?”
“不是,普通的小轎車,挺破的。不過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有一個是醫生……”夥計回答,看對方是警察,就多補充了幾句,“看他的穿戴是醫生,說‘她是不是已經……’——估計他的想法跟我一樣,這女孩到醫院就得直接送太平間。另一個是女的,沒讓他說下去,挺兇地說‘少廢話’。然後他們就把屍體擡上車了。”
說到最後,他不經意地按自己的判斷把金發少女稱為屍體了。
餐廳附近就有一家醫院,但艾奧裡亞進去一問,不曾有這樣一名少女被送來,他隻好作罷。
天還沒亮,艾奧裡亞想這想那,早已睡意全無。現在他太急于知道金發少女的狀況,覺得一定有辦法……或者說,至少一定得試試。那兩個人把她接走了,總得送到醫院搶救吧,而且多半是大醫院,他想,那麼,查出市内各大醫院的電話,逐個打電話問吧。從警察局打電話詢問,有關人員會十分配合的。
原先,艾奧裡亞不打算這麼早去警察局,因為昨晚,他最後應允了星矢帶他哥哥去跟星華見面,然後他跟警察局那邊解釋了一下,他們好像并不相信星祿會被按時送回來,看起來疑神疑鬼的,他沒搭理,徑自走了,反正他毫不懷疑星矢會履行諾言,到時候所有的猜疑就自動消除了。現在就去警察局的話,星祿可能還沒有被送回——跟星矢說好的是天亮之前,搞不好在場的警察又要糾結此事。
“管他們呢,又不能把我怎麼樣。”他自言自語,一句話勾銷全部顧慮,穿上從聖域帶來的便裝,從臨時住處出來。
今天淩晨,警察局裡燈火通明,人也比平時夜裡多,見艾奧裡亞進來,都用古怪的眼光瞅着。這種猜忌的眼光,他直到幾個月前還幾乎天天見到,隻要待在聖域,不外出執行任務。所以他并不在意,旁若無人地走到公用的電話機旁,撥打了鄰近衛城的大都會私立醫院的總機,他記得這家醫院的電話号碼,其他的需要查号,稍後再說。
衆人一言不發,滿腹狐疑地瞧着艾奧裡亞,直到他向電話另一頭描述受傷少女的特征。一聽到“金色長發”,幾名警員似乎嗅到了獵物的氣息,凝神關注,莫裡森差點開口問,但警長弗雷德用眼神制止了他,親自來到電話機旁。
等電話打完——醫院方面沒查到該少女,他禮貌地問:“艾奧裡亞先生,您在打聽的是不是陪星祿的夜女郎的下落?”
雖然昨晚不歡而散,這會兒人家和顔悅色,艾奧裡亞也就心平氣和地回答:“是的,她受傷以後,可能被人送到醫院了。”
“我明白了,謝謝。”弗雷德說,轉而吩咐下屬警員,“把市内醫院的通訊簿拿出來,挨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