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浴桶旁邊的那扇窗子沒有關上,窗外圓月漏下一片月光在房間流淌,李四躺在浴桶裡,舒服地閉上眼睛。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李四驚醒,連忙往門外望去,隻見隔着屏風上半透的絹布,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誰啊?”李四出聲詢問的時候,他隐隐猜到來的人是誰了。走起路來飄然若仙,一手置前一手置後,衣角紛飛如蝴蝶翩翩起舞,除了陸道元這厮還能有誰?
陸道元關上門,轉身十幾步繞過浴桶和外門隔開的紅牡丹屏風,便走到李四的背後。
隻見李四正睡在浴桶裡,正仰着頭靠在桶壁上直直望着他。他的馬尾發髻沒有解開,被這蒸騰的熱氣沾得半濕,額前幾縷碎發沾在一起貼在眉角。
陸道元喉嚨動了動,一雙桃花眼笑眯眯地望向他,解釋自己的來意:“長夜漫漫,陸某孤身一人在外,着實害怕的厲害,這才來向四公子讨半床被子?”
李四好氣又好笑,罵道:“沒出息,滾去床上暖被窩!”
陸道元拿着李四送的青綠扇面,大搖大擺地走向床榻。
洗澡的時候,房間裡多了個男人圍觀,哪怕洗澡的人也是個男人,也未免自在。李四匆匆洗完,穿好丫丫為他準備的灰紫色内衫,赤着腳走到床邊。
隻見陸道元早已脫了外衫和鞋,規規矩矩睡在床的最裡面。此時正可憐兮兮地望向他,向他眨巴眨巴眼睛。
李四眼皮一跳,掀開被角躺了上去。
陸道元側身望向他,說:“你這身紫衣倒是應景。”
李四平躺着閉上眼睛,回他:“不要一本正經說着騷話。”
陸道元反駁:“話騷理不騷。”
李四評價他的為人,“和你認識的久了,才知道你的本性。别看外表是個天仙,裡子卻是個潑皮。”
陸道元嘴角揚起,和他一樣平躺着,也跟着評價他的為人,“和你認識久了,我才知道你的本性。别看外表混不吝的,裡子卻是個正人君子。”
李四說不過他,隻閉緊眼睛裝睡。
陸道元聽着李四的鼾聲,輕聲歎氣:“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李四:“……”
繡着粉紅色牡丹的大花被子裡,陸道元伸手過去抓住李四的手,五指相扣。
李四掙紮了一下,又恐用力抓傷陸道元嬌嫩的手,無奈隻能随了他的心意。
陸道元得了便宜,偏過頭去看李四。此時若是李四睜開眼,定能看見他笑的像個得到蜜糖的孩子。
-客雲來客棧外面-
夜幕沉沉寂靜萬分,白蓮教一行人已來到客棧外。
隻見赤月吹了聲口哨,拉車的兩頭白馬停下。
赤月向着馬車裡撐着腦袋小憩的谷月行,恭敬行禮,說:“聖女,客雲來到了。”
郎月行緩緩睜開眼睛,銀灰色的瞳比月色還要寒冷,他紅唇上揚,一字一頓說:“給、我、殺,一、個、不、留。”
赤月點頭說:“是!”起身向前擺了擺手吩咐其他教衆,“做的幹淨點,别髒了聖女的眼睛。”
“謹遵法旨!”
白蓮教教衆一行人腳步輕盈,動作卻迅猛萬分,領頭的提燈女子白袖一揮,客棧的大門便立即飛了進去,摔在對面的牆壁上。
“哪個龜孫!打擾爺爺的好覺?!”櫃台上趴着睡覺的掌櫃猛的驚醒,憤怒地擡頭望去,隻見眼前白光一閃,便陷入黑暗。
白蓮教衆一行分為兩隊,一隊上了客棧的二樓,一隊急匆匆往後院奔去。說時遲那時快,因為這場突臨的災禍,客棧裡的衆人紛紛從睡夢中醒轉,喝罵聲、驚懼聲、反抗聲、打鬥聲,此起彼伏。
“何方妖孽?!”
“誰敢打擾老子的清夢?!”
“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錢财拿走,饒我性命!”
“是白蓮教!還我師弟命來!”
“讓我來會會你們,啊!!!”
“先離開再作打算!”
“小師妹接劍!”
“李曉師兄,小心身後!”
“卑鄙無恥的小人!看招!”
“哪裡逃?!”
客棧外,赤月躬身半撫着馬車裡的聖女緩緩下車,一旁的白衣教衆手持一卷地毯,朝黑黃色的土地上用力一揚,鋪成一條窄長的赤色小路。
郎月行一雙玉足落在地毯上,他解了白袍兜帽遞給赤月。他一身白色紗裙翩翩若仙,三千白發如瀑布垂在腳腕。晚風徐來,他如盛開在萬丈紅塵中的清香白蓮,卻不是渡世神佛,而是那吃人鬼魅。
他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客棧,渾然不覺客棧内的打鬥聲,順着“赤色小路”,慢慢向客棧二樓走去。
一旁伺候的赤月向他回禀客棧的情況,“客棧隻有老闆一家和夥計數名,一隊江湖人士自稱禦劍山莊,一隊镖車不足為懼。隻有天字第三号沒有人住,多日奔波、舟勞車困,聖女可要進去歇息片刻?”
郎月行吩咐:“嗯,禦劍山莊?既然遇見就殺了,武林大會也少個對家。”
赤月遵命:“謹遵法旨!”
去二樓查探的白衣教衆兩人一組,分别進入房間查探。天字第一号房間内,兩名白衣教衆看見了屏風裡面的洗澡水,其中一人用手探入,“水是溫的,人沒走遠。”
另一人翻箱倒櫃後,眼睛停在了床榻上。
她們翻了被褥,發現空無一人,又拔出長劍幾次從上往下穿透床底,見細長的劍尖銀光如新,方才起身離開。
她們沒有發現床底下趴着的兩個大男人。
早在白蓮教赤月那聲口哨響起的時候,李四和陸道元就一起睜開了眼睛,他們二人起身去窗前查探,正好看見白蓮教闖入客棧濫殺無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白衣教衆闖進天字第一号房間之前,李四帶着陸道元躲入床底。
待兩名白衣教衆搜查完畢出去,床底下的李四無聲開口,擔心地問他:“你沒事吧?”
陸道元遞給他一隻衣袖,無聲向李四告狀,“她們斷了我的衣袖。”
李四無話可說:“……”
就在此時,門外一行白蓮教衆走過,正是赤月領着白蓮教聖女郎月行,經過天字第一号房門口。
李四趴在地面,透過地面與床幔之間的空隙,隻能看見她們層層疊疊的白紗裙擺。
前方來了名白衣教衆,跑過來向聖女回禀戰鬥的情況。“聖女,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