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會與追殺者重合，尋路也會與獵物逐漸相似，她默念着姐姐說的話，撇開眼不去注意，隻有當距離拉長到一定階段後才會走幾步。前方肌肉男三人已經看不太出來一開始的胸有成竹，佝偻着背神色張皇膽怯。

她低頭垂眼，幾乎沒有什麼動作，隻有偶爾留下一些痕迹給後來者指路。快要到路的盡頭，女孩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她并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雖說大家都知道她們會跟上來，但實際見到的話危險會大許多。

“甯甯——”

有人在叫她，好像是姐姐的聲音，女孩恍惚一陣，定定心神，不去理會。

*

十二條岔路——真的出現了，曲折狹小，好像走錯一步就會被攔腰截斷似的，肌肉男卻松了一口氣，馬上就可以到了！可以活下去了，那是他和孩子全部的希望。

最後看到的建築果然是白頂，就和牆壁一樣的顔色——那個仆人沒有說謊。

三人走到白色建築前，畏縮的氣質一掃而空，找到支柱般整個人立了起來，倒像是在身體裡植了鋼筋似的。

他敲了敲門，說出暗号。門内沒有聲音，但很快就被打開了，空洞的走廊明亮如白晝，沒有窗子全靠着燈光照明，溫暖舒适好似身處于母親的懷抱中。

她猶豫着，直到肩膀被輕輕拍了拍。

“……走吧。”

有些虛弱與疲倦的低聲，卻讓女孩打起精神。

“嗯。”

聖堂裡不見三人組的身影，她們順着走廊向前，一路上隻見肅穆的騎士雕像立在兩側壁龛，他們垂着眼，神情悲憫，倒不像是騎士了。他們一手握着劍豎在胸前，另一隻手或是把握着一本攤開的書，或是拿着一個精緻的銀壺，也許是瓶子，開口很大，做出向前潑的動作。也有的手握一枝玫瑰，似乎是在欣賞，神情卻被模糊掉，不見那些聖潔的表情。

走廊盡頭隻有一扇打開的門，門扉上雕刻着繁複瑰麗的花朵圖案，一大朵一大朵的在其上綻放。它在光照下散發着溫潤的色澤，乳白色如同象牙質地，鋪滿大片面積的血液正在一點點消失。

等她們過來時已經隻剩下玫瑰浮雕上還染着紅，葉與外框呈淡淡的粉色，那血液的顔色一點沒有黯淡下去不說，挂在玫瑰上仿佛是最恰當的染料，純粹的襯出它的嬌豔，美的詭異。能夠染紅這一大片門扉的出血量顯然并不正常，很難想象剛才過來的三人組經曆了什麼才會流出這般多的血。

“……他們發生了什麼？”

“繼續走。”

女人拉着妹妹繼續前進。

“呼——呼呼——”

“呼哧——後面還有人追着嗎？”

兩個狼狽的人影順着錯綜複雜的通道全力奔跑，肌肉男半天沒得到回應，踹了旁邊那人一腳，惡狠狠的語氣即使還夾雜着劇烈喘息和未完全褪去的驚恐也能聽出其中的兇狠。

“我、沒有了！”

瘦高個顫抖着，結結巴巴地回答，他縮着肩膀，驚恐未定。

“沒出息的東西！”

肌肉男爆了粗口又狠狠罵了他幾句，靠着牆壁休息，這種時候他依舊不停張望，還叫瘦高個也警戒起來，不要光顧着害怕。

“好……好。”

他蜷縮着角落裡，不敢不應聲，但明顯被吓得丢了魂，雙手抱頭不停念着。

“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要這麼做的……”

他又回憶起之前進入建築的時候。

剛開始還是一切正常的。

三個人渾渾噩噩地行走于長廊，四周撒下的光太過溫暖，是他們在副本中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好像重回胎兒時期，在母親的羊水中安眠。他們排着隊迫不及待朝着深處走去，他也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比在花田裡受創前更進一步。

他們就這樣越走越有勁頭，甚至有了心情去評判這條長廊。

“這地方還挺好看，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胖子在一座騎士雕塑前停了下來，那是一個手拿玫瑰的雕像，栩栩如生，除了表情以外。但他卻仿佛能瞧見那個騎士模糊的面孔上的五官，他在對着他笑，手中花朵也微微向他傾斜。胖子伸手揉揉眼睛，卻發現根本沒有對他笑和獻出玫瑰的騎士，他依舊肅穆地站在原地，和最初一樣。

“看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這些騎士怪怪的。”

“趕快找到神父，别在這裡浪費時間。”

肌肉男的面龐平靜，手虛虛環着，好像在抱着什麼物件，他走在最前頭，大跨步，一點也不擔心這裡是否會有什麼危險。胖子應了一聲，跟着趕過去，他們就在這滿是騎士的走廊中快速前行，很快便到緊閉的大門前。

肌肉男跪在地上祈禱，他們仿佛聽見若有若無的禱文念誦聲，混着空靈的童聲合唱，或高或低。刻着精緻浮雕的大門毫無變化，伴随越來越明顯的唱詩，整齊劃一錯落有緻的腳步咄咄響着。

三人中肌肉男恍若未聞，依舊保持這姿勢一動不動，胖子慌張地四處看着，卻沒發現什麼。他想推一推地上的肌肉男，卻不敢伸手，隻好看向瘦高個，他精神恍惚，面色紅潤，雖沒有像肌肉男那樣但也雙手交握，一個在标準不過的禱告的手勢。

胖子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越來越近，咬咬牙，推了兩人一把，卻沒有效果。随着腳步聲停頓，終于，他看清了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那是走廊兩側的騎士。

他們排成兩列，面色平靜，眼神中透着一股憐憫，其中舉着書本的騎士單獨站定一處，高聲吟誦着詩篇。若有若無的音樂在伴奏，他們唱着，卻不曾放下手中利劍。

“我們怎麼才能找到神父？”

已經祈禱很久的肌肉男面露期待，看着騎士們。吟誦聲停下，領頭一人看着三人搖頭。

“你們不能見神父。”

“……為什麼？我們都已經走到了這裡！”

“你們已經被污染，神父無法救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