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衣帽間？”

奚朝邁入灰敗的房間，自從換了眼睛，整個世界都不複之前的富麗堂皇。不過後台沒有破的那麼徹底，結構都算完整，一個一個齊整排列着，四通八達。不難想象繁榮時究竟有多少人在這裡挑選、更衣，那匆匆腳步與忙碌間的嬉笑怒罵仿佛還依稀可見。

“是的！”

玩偶急急沖向其中一個屋子，停在門口引導奚朝過去，它沒辦法推開這扇門。盡管這門看起來已經隻剩下半邊，堪堪留在原位，它被糊上粘膩的灰黑色的髒污，厚厚的覆蓋上一層，還薄厚不均。漆已經掉的差不多，連接着門與木質框架的鉸鍊漏了出來，同樣糊滿了污漬。

奚朝找了個勉強幹淨的地方用手杖推開，房間内部倒是與外面格格不入，估計是之前發生的災禍沒有波及裡面，隻有進口處有一些發生沖擊的痕迹。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擺放的很好，華美的衣物被罩着，不見灰塵，雖然現在的視角瞧不出具體有什麼顔色，但依舊能看出它們的精細做工。

她瞧了瞧漏在罩布外面鑲嵌着珠寶的衣袖，想起自己衣櫥裡那些同樣誇張的衣物，轉開視線。雖然好看但着實不方便，如果不是有時候還需要出去見一個老家夥，她估計早就把那些衣服丢出去了。

目光移開，奚朝注意到身前玩偶正向往地看着漂亮華貴的衣物。

“喜歡嗎？”

“嗯！”

它雙手碰在一起，勉勉強強合攏，期待地看着奚朝，一眼就能瞧出它的欣喜之意。

“那我給你做一身可好？”

“真、真的嗎？！”

玩偶晶紅的眼模模糊糊閃過一抹驚喜，随後又很快黯淡下來，期期艾艾地說着。

“不、不用的，你要多找點有用的東西，時間沒有那麼多的。”

“唔，這的确是個問題，是我考慮不周了，這裡也沒有相應的材料。”

奚朝說着，話鋒一轉。

“那麼等我收集齊了材料後，可以請你當我的模特嗎？作為第一個試穿者。”

“當然可以！”

玩偶繞着奚朝飛了一圈，最後親昵地貼了貼她的臉。

“我們去找東西吧！後面要用到很多呢！”

他們順着房間慢慢尋找，衣帽間大約有三四間，擺滿了各類戲服，依照着不同主題分類。不僅是服裝，隔壁化妝間配備的首飾也一應俱全，梳妝鏡按照一字排列，背靠着背兩兩一列，一共兩排。

梳妝台後面是人台，正對着奚朝的那個上半身是光滑的木頭，線條優美流暢，一隻胳膊向前，另一隻伸在一側，經典的舞蹈起手式。其餘的則各不相同，但都是舞蹈中非常典型的姿勢。這些人台下半身則是镂空的鋼絲，呈傘型向下延伸，有大有小。根據年代不同，金屬絲彎成的形狀也大不一樣。

它們的眼睛被一層木質眼睑覆蓋，應該是可以睜開的，周圍可見并不明顯的痕迹，互相嵌套。鼻梁高挺，發絲也被精心雕刻，整齊的梳向腦後，身體繃直，瞧着格外優雅。

“這些是成功品，所以可以擺在衣帽間。”

玩偶解釋道，看着那仿佛随時能翩翩起舞的人台目光豔羨。它們隻有一身剛被造出來就穿着的衣服，對于這些成人尺寸的服裝是沒辦法套進去的，隻能看看别人解饞。

“我可以動這些桌子嗎？”

“可以哦，這個時間段隻要是和之後排練有關系都可以，女王是很大方的。”

“是嗎？”

“嗯嗯……好朋友是向導，好朋友是保險，好朋友不會害你們。”

它忽然呢喃出聲，那張白白軟軟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線段嘴拉成一條直線，嘴角微微下垂，晶亮的眼睛也黯淡無光，低幼的聲音反反複複念着一句話。分不清善惡，似乎是發聲部件突然壞掉，磁帶卡住又繼續播放，斷斷續續。

咦？

奚朝聽見那夾雜着沙沙響聲的呢喃，挑挑眉，她可還沒來得及動什麼手腳，是哪裡出了什麼事情嗎？她抱着玩偶，也不急着去找道具和服裝了，朝着舞台走去。她這小玩偶能出症狀，絕對和最大的那隻脫離不了幹系。

正巧這段時間可以順便找找有沒有什麼能用的原材料，托她以前生活經曆的福，制作人偶和衣物還算是有經驗，可以滿足一下自己玩偶的小小心願。說起來，其他人的玩偶也有這種情況嗎？看來一會去探查完小女王的情況後，還需要去交換一下情報了。

這次沒有了飛得慢慢悠悠的玩偶跟着，奚朝動作加快不少，雖然看上去還是慢吞吞的，但眨眼之間人影就從化妝室落到了另一頭。走廊還是一樣靜谧，除去還在不斷發聲的布娃娃，整條回廊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太安靜了。

之前玩偶醒着的時候，還能偶爾聽見風吹動門扉發出的吱呀聲，現在卻什麼都聽不到。仿佛空氣中有一雙手輕輕攏住耳朵，将器官與世界分隔開，聽覺被屏蔽了嗎？現在這樣可真是偷襲的好機會。

奚朝将玩偶搭在自己肩膀，叫它抓好别掉下去。随後握着手杖，将一條泛着光澤的絲綢手絹從口袋裡取出，她仔仔細細擦拭過手杖根部，一直勾起的、保持在同一弧度的笑容落下。她不笑時，一直隐藏的冰冷漠然躍然而出，柔軟的“眼睛”仿佛鍍上一層金屬，能凍出冰霜般的無機質的眼掃過走廊中的每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