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威懾起了作用,之後奚朝再進行相同的步驟時木偶們已經安分了很多。雖然還是蠢蠢欲動,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握住她的手腕試圖捏碎阻止她繼續下去,但至少沒有再發出惱人的聲音。
人台已經被修出了大體的形狀,它優雅地伸出臂膀,尚帶着棱角的肢體微微屈起延展出去,讓人集中于它的動作,反而忽略了猙獰的笑臉。
這笑臉是忽然出現的,最開始隻是模糊的、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凝結在中間一小片區域中,皺巴巴的看着便讓人心裡不适。随着精細度的提高,皺縮的五官也在慢慢舒展開,到現在除了可怖的表情外與正常人無疑。
……嗯,至少是人的模樣。
奚朝沒有注意看上去格外不協調、如同油畫上尚未凝固時被人用筆随意搗了幾下所以面部歪斜得厲害的人像,她仔細雕琢着身軀,球狀關節連接的前肢慢慢跟着木頭斷裂的聲音可以開始活動。
因為斷裂的面很粗糙,所以它的一舉一動都格外遲緩,但動作依舊優美而富有韻律。木偶的嘴角大咧咧地裂開,不斷開合着,喉嚨間斷斷續續擠出幾個字。
“隻有……隻有主人……”
“不可僭越!”
僭越?
奚朝擡起頭,用刀尖點了點木偶的下巴,它正因為憤怒與恐懼大張着嘴,整個下颌都拖拽着掉了下來。呼嘯的風拖着臂膀往下揮擊,奚朝向後走了幾步,躲過這一波襲擊。
為了阻止一些可能的小動作,她已經不再将胳膊與身軀分開雕刻了,那個關節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外形相似的擺設而已。現在看來也沒什麼用處——啊,還是有點用的,至少讓她的速度減緩了一點。
“你說的僭越是什麼意思呢?”
奚朝繞到身後抓緊時間刻了幾刀,随後又不得不改變方向,還真是難纏啊,這麼想着,她将問題問出口。
“不可代替,不可亵渎。”
每說一句,木偶的攻擊便越加兇狠,它的臂膀揮出淩厲的風,擊打落了空就繼續下一次襲擊。奚朝沒有反擊,畢竟如果不小心打壞了這一個,那麼還要重新做一個新的來代替這個,太浪費時間了。
而精度越高,它的行動便越流暢,說出口的語句也開始逐漸成型。木偶臉上的笑容趨近完美,如同之前所見的每一個人台,美麗優雅。它應該是長出了腦子,已經會使用策略來逼迫來人出現在攻擊範圍内。
奚朝再一次攔下它砸向桌子的小臂,手杖與木頭對撞間發出聲響,為了不震斷已經完工了大半的胳膊,她隻好用巧勁化解碰撞産生的對沖力。
那股力順着手杖傳導至奚朝的臂膀,她好似沒有痛覺,依舊阻攔着木偶做出不妥之舉。它忽然停了下來,臉龐上帶着不解與質疑。
“你同為主人的造物,為何要助纣為虐。”
嗯?
是因為異化程度太高了嗎,這具人台似乎将她也認作了同伴。
奚朝按了按自己衣袖下的胳膊,還沒有變成木制品,那麼它是怎麼分辨的呢?她觀察着人台,對方依舊試圖将自己的身體摔壞,它的每一次行動中遵循着固有的規律,如同跳舞一般,動作輕巧漂亮。
隻是人台光有動作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看來隻有等更成型一些才有線索了。不過想要在密集的進攻下進行雕刻并不容易,人台輕踮腳尖,一條腿彎曲腳背繃平靠緊小腿優雅轉身面對奚朝,讓她不得不停下動作。
先前老實了一段時間的小木人也重新活躍起來,即使碰不到奚朝也要唧唧喳喳擾亂她的思緒。那些會飛的精靈也一齊出來搗亂,瘋了一般撲到奚朝的“眼睛”上,尖利的叫聲混合木人咯咯地笑。
“……叛徒!叛徒就該被丢棄,叛徒!”
奚朝躲避着攻擊,用技能将幾個木人栓了起來,無形的絲線纏繞着細小又粗糙的肢體,扭曲成一團,将它們一并打包。無法動彈的小怪物們憤恨地盯着将它們禁锢的人,隻是被盯視的對象恍若未聞,自顧自繼續着任務。
因為這些東西沒有和她簽訂契約,所以技能接觸時間過長就會腐蝕掉它們的身體。奚朝是為了節約時間動手的,可不想因為一些别的原因繼續耗在這裡,隻好隔一段時間就放開忍受着小怪物的騷擾。
重複幾次,在奚朝無聊到要睡着的時候人台也全部雕琢完畢,徹底完成的刹那,一直動個不停的家夥終于安分下來。她擡眼看着自己最後的作品,放下手中的刻刀和其餘工具。
燈光下,閃耀的絲線絲絲縷縷粘連着木偶的各處,結成水晶般的蛛網。人台臉上的表情愈發完美,如同有美人這麼笑着,然後心甘情願被灌注到水泥之中,感受着流體慢慢固結而凝成的面具。
“應該結束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