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公寓坐落在市中心最優地段,能付得起天價管理費維護費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或者說是曾經闊過——比如說那位過氣天後緻君。
張麗站在觀光電梯裡盯着不斷攀爬上升的樓層數字,深深歎了一口氣:
那場官司後,自己已經大半年沒有來過這裡了。
電梯玻璃倒映着腳下的一片繁華霓虹,色彩各異的光折射進她淺棕色的瞳孔裡不停流轉;
張麗每次經過這裡都會覺得灰藍色牆磚的林岚公寓在周圍花裡胡哨的襯托下,活像一塊鑲滿鑽石的墓碑——
而寄居在“墓碑”裡的緻君,現在成了名副其實的走鬼遊魂。
稍微有些晃蕩的電梯“叮”地一聲後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最頂層,樓層顯示為:32。
張麗鄭重地攏攏頭發,打起精神緩緩邁出電梯——
這麼些年來多虧了緻君那些爆紅的原創歌曲,說是她獨自一人養活了整個工作室也不為過;
很可惜的是現在那顆搖錢樹日漸枯萎,怕不是要連最後一片葉子都要掉光……
明明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藝人,從籍籍無名到家喻戶曉,怎麼現在就垮成這樣子了呢?張麗也想不通。
被籠罩在一片黑暗的公寓内。
價值不菲的家具畫作落滿灰塵,大廳正中央的蝴蝶水晶燈看起來灰撲撲的估計很久都沒有亮過;
玄關一側的實木餐桌上堆滿了發黴的外賣盒,不遠處半掩的冰箱裡飄出陣陣可疑的酸臭味——
這個房間就像是個被遺忘的角落,一切都随着主人的堕落而緩緩腐爛發臭。
張麗熟練地繞開地上的垃圾堆,一臉嫌棄地捂着口鼻徑直往最裡頭的房間走去。
客廳一直延伸到房間走廊處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藝術畫作們,無一例外都被白布蓋住;
沒記錯的話,這些都是所謂的“好朋友”在緻君還風光的時候忽悠她幫忙買單的垃圾。
事到如今,那些朋友早就“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哪還管什麼有的沒有;
沒錢就不配擁有朋友,這裡的規則就是這樣。
“吃飯了嗎?”張麗輕輕推開卧室門。
投儀影亮着幽幽藍光,巨大的幕布上正循環播放着幾年前的巡回演唱會,畫面正好停在“謊言”的前奏;
也就是那首最爆火,傳唱度最高,也是讓她就此意志消沉的單曲。
傳說中的緻君橫七豎八地歪倒在沙發上,手裡還握着喝剩一般的威士忌瓶子,醉醺醺裡嘴上還哼着不成調的旋律;
她還記得這首歌:當時一看到标題她從小助理手裡搶過來,在聽到demo時的自己多興奮啊!
她笃定:這首歌就是寫着自己的名字,而且也非常符合“原創歌手”的調性;
後半段的華麗曲風簡直就是在同自己的靈魂對話……
為了能讓歌曲更加有自己的風格,對此緻君大刀闊斧地改了下後半段:特意加了一段小提琴solo進去。
最後完曲不顧編曲老師的阻攔執意直接命名為“謊言”;
誰知道一語成谶:這一切都成了真的謊言,哪怕她再三确認過:
“你确定買斷了吧?”
“嗯!”
“要處理好不要讓人發現。”
“好的,君姐。”
……
現在回想來,當時的自己還真的是天真的可怕,怎麼就這麼單純地上當了呢?
“你說……這首歌是老娘親自寫的話,肯定更好對吧?”
緻君說着又給自己灌了一口:到底是誰這麼居心叵測變着法子要來搞自己!
這時候“謊言”已經漸進尾聲,屏幕上打扮精緻的年輕氣盛的緻君開始小提琴solo;
小提琴随着吟唱聲一出來,頓時台下的觀衆尖叫一片,紛紛開始對偶像示愛。
多麼美好的曾經,一切就像是夢一樣……
“上個月出的個迷你專的主打,也不是你寫的吧?”說着張麗直接關掉投影,啪嗒一聲幹脆利落地打開日光燈。
“叽裡咕噜說什麼呢,麗姐……”
突然亮起的日光燈打在緻君久不見光的皮膚上,透出病态的慘白,青紫色的血管在頸間若隐若現;
她讨好似得笑着,多日的營養不良讓顴骨高高突起,像兩把鋒利的彎刀。
“現在又被人挖出來了,你自己看看熱搜吧。”張麗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直接把手機丢過去:
娛樂熱搜紅榜第一明晃晃挂着的就是自己的藝名,後面關聯的是最新發布的那首歌曲。
撲通一聲,緻君猛地從沙發山滑下來跪倒在地,她爬過來揪着張麗的裙角;
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大叫說自己是無辜的什麼都沒做錯,不消一會又揚言說要跳樓啥的。
“吵死了……”
張麗慢條斯理地掏出煙盒默默點上一根,打火機的火光在哭喊聲裡無情明滅,
吐出的煙圈緩緩籠罩着對面女人蒼白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