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不知道在幹嘛，正跟旁邊的超決彎着腰湊在一起，姿勢非常不端正。

餘朔緊緊皺着眉，輕手輕腳地從他們身後空着那一排走過去。

跟着他就聽到一陣塑料包裝袋的窸窣聲。

“幹什麼呢？”

餘朔把手搭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涼涼的聲音在前面倆人耳畔響起。

原澈和超決詫異地轉過頭，紛紛露出一個尴尬的笑。

兩人湊在一起，正在瓜分一袋黃瓜味兒的薯片。

超決：“……”

原澈讪讪一笑，用手指鉗了兩片遞給餘朔：“你吃不吃？”

餘朔：“……”

“你倆沒吃晚飯？”

超決輕輕嚼完薯片咽下，小聲說：“這不是等得太無聊了嗎，吃點小零食。”

“話說餘隊你怎麼來後面了？選手的獎要開始頒了吧。”

餘朔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嗯，我來看一眼他。”

他說着，沖原澈擡了擡下巴。

“看……他？！”超決一噎，目光遊移在餘朔和原澈之間，忽然瞥見什麼後一陣嗆咳，然後震驚地指着原澈的手腕，聲音壓到最低：“不是，你倆什麼情況？！真的假的啊……”

原澈順着超決的目光，也往自己的手腕上看去。

他笑着轉了轉銀色的镯子，沒有說話。

超決再一次回頭看向餘朔，後者正用那張不屑一顧的臉冷冷沖他挑了個眉。

“……”超決的眼神從驚訝慢慢變成接受，最後竟透出了些欣賞并豎起了大拇指：“我就說你倆絕配，我這眼神，沒誰了吧。”

也不知道是在誇誰。

餘朔難得地在旁人面前露出溫和的表情，他側過頭笑了笑，伸出手在原澈的耳廓上不輕不重地撚了下，挪開後看着那剛挂上去的耳骨夾，滿意起身。

他撐着椅背俯下身，湊在原澈耳畔說：“我去頒獎了。”說完，他在主持人介紹最具價值選手的聲音中，大步離去。

餘朔走過觀衆席上的一片昏暗，推開通往後台的門。

沒過幾秒。

“讓我們恭喜今年Peak最具價值選手獲得者——ND.North！”

他在一片喝彩與掌聲中登場，身高腿長，面若朗星，似乎再怎麼沉穩的正裝都壓不住他的鋒芒畢露。

餘朔從頒獎人手裡接過獎杯，他端着獎杯時，兩隻手腕都微微從衣袖口露了出來。

台下閃光燈不斷，他面對衆多攝像機，平靜得一如既往，仿佛并沒有因為獲獎有什麼特别的激動。

就連他的獲獎感言都隻是寥寥兩句，簡單表明對隊友、教練和戰隊的感謝，并表示明年會繼續奪冠。

很多人都是背了長篇稿子上台的，隻有他特立獨行，所有的那些獲獎感言化成一句話——

“别的不多說，比賽裡看行動。”

他是電競選手，沒有什麼是比比賽更能證明自己的。

主持人笑意盈盈地送餘朔下台，沒過多久，又笑意盈盈地目視他代表戰隊又一次走來。

這次他手裡攥着稿子，剛在後台被他們黃經理塞的。

拿完最受歡迎戰隊的獎，餘朔回到後台并沒有走，他把自己的獎杯和戰隊的獎杯交付給黃湛，便随意找了張凳子在後台的角落坐下。

舞台上各個獎項還在持續頒發，從選手到戰隊到教練又到解說，漫長的一段時間過後，餘朔在主持人的一句話中擡起了頭。

“接下來，我們公布Peak年度最具影響力主播入圍名單！”

男主持中氣十足的聲音結束，大屏幕亮了起來。

年年直播——了解。

飛魚直播——開開。

綠芽直播——Golfy。

藍豆直播——歪小車。

快風直播——呀呀。

餘朔躲在後台的帷幕旁，靜靜注視着屏幕上歪小車的照片。

那張提供的照片應該是早些時候的，少年的面盤上挂了很多壞東西，眉釘唇環一樣不少，一如今年夏天剛開始時餘朔在呂廣思遞來的資料上看見的那樣。

前方還在吊觀衆的胃口，餘朔靠在能看見舞台的地方，忽然間一道光亮從眼尾闖進視線。

後台的門被打開了，有個人影逆光走來，頭發卷而蓬松。

餘朔一怔，終于在那人走近時，動了動站姿。

“你怎麼還在這兒？”原澈訝異地看向餘朔，手裡正緊張地攥着自己的稿子。

餘朔笑起來，明知故問：“那你呢？怎麼來後台了？”

“當、當然是來頒獎啊，”原澈緊張得舌頭有些不聽話，“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獎是我的。”

“原來你們主播頒獎那麼刺激那麼有懸念啊……”餘朔說着，往原澈面前走近一步，擡起手摸了摸男生的耳垂，彎腰貼了過去：“恭喜歪小車，獲得年度最具影響力主播。”

說完，他在人來人往的後台角落，偷偷吻了一下原澈紅得發燙的耳朵。

舞台上，主持人KPI賺足，終于把憋着的一句話喊了出來——

“讓我們恭喜，藍豆直播歪小車，榮獲Peak年度最具影響力主播——！！！”

原澈在一片歡呼聲中，耳朵通紅地走上舞台。

他的背後，像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一般，開始播放他成為主播之後的故事。

餘朔在後台，默默地關注着。

原來，在他認識小主播前，對方其實早已經自己長成了一個勇敢的大人。

他會帶着直播間的大粉一起搞公益和捐款，這群平時捍衛直播間的水友們，也在現實生活裡捍衛着一批弱小的人。

他們永遠活躍在各種類型的反霸/淩活動中，不管是校園的、職場的，還是社會的。

那個站在舞台中間對着稿子讀也會緊張到磕巴的人，其實既善良也強大。

大家都說，這個獎沒道理不頒給歪小車。

原澈站在話筒前讀着自己的稿，有些慌張又有些激動。

他不是很想揭開自己膽小怯懦的過去，但如果這能号召更多粉絲去幫助有需要的人，那他便不在乎了。

他說：“這個獎頒給一年多以前抽抽嗒嗒第一次開播的自己，頒給當時站在我身邊、促成我第一次參與反霸/淩公益的零星幾位水友，更頒給後來所有，把我推舉到這兒的家人們，如果可以，我會陪你們，一直到我老了播不動了為止。”

餘朔恍惚了很久，直到被一個悶悶的響指驚醒。

原澈站在他面前，笑得像個太陽：“發什麼呆呢？這個獎杯好重啊，你快幫我拍照片……”

餘朔下意識地掏出自己的手機，記錄下了這一瞬間。

·

頂峰之夜結束後，餘朔看了那照片很久，最終還是沒忍住發了微博——

恭喜你@歪小車要開心，另外，突然覺得我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你。

“什麼意思？你不了解我什麼？”原澈枕着餘朔的胸刷手機，正看到這條被頂上熱搜的、來自ND.North的祝賀。

餘朔就着靠在床頭的姿勢垂眼：“很多，比如你和家人們做的公益。”

“……那些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原澈很小聲地嘀咕道。

“那也還有其他很多，”餘朔扶着原澈的肩把人放平，附身壓了過去，“我需要再多了解了解你的懂事和勇敢，大主播，你願意跟我細講嗎？”

他說完，忽然含住原澈嘴唇上的銀色小環，輕輕拽走後，他背着光，唇間勾出一抹笑。

身後房間的玻璃展示櫃裡，兩個水晶獎杯在微弱燈光中清透亮眼。

那是Peak官方給出的兩個最高榮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