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着話,林萊回來了,看着滿桌豐富的菜肴食指大動:“哇看着好香,我一眼就盯上這個花膠雞了。”
他快樂地挽起袖子落座,看了看對面的兩人,又“咦”了一聲:“你們在聊什麼啊?賀哥居然都有點臉紅了!”
“有點熱。”賀停瀾鎮定自若地說,“沒事。”
林萊立馬站了起來:“哥你也熱嗎?我來調一下溫度,畢竟是夏天要來了啊!”
裴聲臉皮薄,後知後覺地又紅了臉,點點頭,立刻掩飾地端起水喝。
賀停瀾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不覺又微笑起來,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才打開手機看起了郵件。
他看了幾分鐘,裴聲問起來:“對方是不接受你們的條件嗎?你的表情好像有點不滿意。”
賀停瀾說:“我還以為我在工作中已經很擅長表演不動聲色。”
林萊撲哧一聲笑出來:“诶賀哥你真有意思。”
裴聲忙搖着手解釋:“因為我是演員啊,我必須要很擅長閱讀人的微表情。”
賀停瀾看他一眼: “你猜對了。”
“那要怎麼辦?”裴聲緊接着問了句。
“讓底下員工直接拒絕。” 賀停瀾邊說着邊打字,十分簡短地立即回複了郵件。
“不投了嗎?”
裴聲真情實感地擔憂着,因為聽上去是個很有潛力的項目,或許引入好的資本能帶來雙赢的結局呢。
賀停瀾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認真回複:“這種重要的投資決策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按照投資流程要上投決會讨論。我先讓員工表明态度,我們的條件可以談,但完全不接受是絕對不行的。”
他的手總是很暖,裴聲感受到那特别的溫度在頭頂留存數秒又溫存地消散了,他看着賀停瀾,眼神明朗而簡單:“要是順利達成合作就好了。如果這個公司成功研發出來富有療效的藥物,應該可以幫助好多好多人。但是你們的條件很苛刻嗎,為什麼他們完全不接受?”
“我認為不算特别苛刻,很常規的業績對賭,完成不了就要求創始人回購。”賀停瀾耐心解答,“不過醫藥研發花費巨大,從藥品通過認證再到臨床幾期試驗,每個環節都充滿不确定性,創始團隊已經砸了太多錢進去,不願意再承擔高昂的對賭成本,這也很正常。他們做的生物創新藥現在有了重大研發進展,聲勢很大,現在資本趨之若鹜,自然想方設法甩掉包袱。”
說着他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是下屬的電話。賀停瀾接起,聽了兩分鐘後看了一眼裴聲,回答道:“我知道了,幫我訂明晚的機票吧,盡量晚一些。”
裴聲心頭一動。
電話那頭又說了些什麼,賀停瀾沒什麼表情,最後說道:“跟他們見了面再說。你下班吧。”
他挂了電話,林萊托腮看着他,一臉的崇拜:“賀哥你真是好老闆啊,一聽就是有急事了,還提醒員工下班。”
賀停瀾笑笑:“沒急到那個程度。我也不喜歡讓員工加班。”
“啊為什麼?”林萊很自然地追問着,“你昨晚不是飯都沒吃就回去加班了嗎?”
“我加班是因為我時間自由,我可以随意決定休息的時間,但大多數員工不是。讓他們一直加班幹活,怨氣持續積累,人也疲憊,效率并不高。他們下了班或許有自己的事,但很可能因為看我在做事,就不敢自己下班,我就提醒一句。”
林萊掏出手機瘋狂打字,連連點頭:“學習了,這麼為員工考慮,好老闆就是這樣的!”
裴聲也用一種溫然的目光看向賀停瀾。
賀停瀾注意到他的視線,倒不打算随便接下林萊的誇贊了:“也不是一心為員工考慮,這隻是一種管理偏好。作為管理者,我隻需要思考兩件事,是否安排了合适的任務給下屬,以及下屬是否勝任。不過分占用下屬的時間,是為了他們有充足的時間處理自己的事,工作時才能夠心無旁骛地投入。如果下屬能力過關,就能在工作時間内完成任務,如果我給的任務量并不過分,他的成果卻不及格,我會直接開掉他。”
他的工作風格與其說是善解人意,更不如說是冷淡、效率至上。雖然很希望在裴聲面前樹立正面的形象,他還是認為自己有必要表露出更靠近真實的那一面。他沒有那麼高風亮節,他所能施與的關懷是有限的。
“啊……”林萊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麼感覺跟賀哥你共事,既簡單又難的。”
裴聲動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到碗裡,低着頭笑起來:“我會喜歡跟賀先生共事的。他隻對事,不對人。”如果片場所有人都是賀停瀾,那裴聲一定會覺得片場是天堂,沒有任何人際關系的拉扯和暗湧,隻需要把心思撲在表演上。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的腦海裡頓時有了畫面,無數個賀停瀾,有的扛着攝像機,有的打着闆……都看着他。
下一秒,他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從臆想裡醒來,有幾分尴尬地把魚肉往嘴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