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見地表現出了對什麼東西的興緻,倒不像大病初愈的樣子,反而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機。
在他垂眸認真看着菜單的時候,許亦打量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而過。
散發着淡淡甜香的梨湯和蛋糕很快送了上來,裴聲端起盛梨湯的小壺,把桌上兩個小小的圓潤瓷杯倒滿,将其中一杯推到許亦面前。
許亦對着他笑了下,拿起杯子啄飲了一口,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放下杯子的同時,她聲音如常地問道:“哥,這幾天都是誰在照顧你呀?”
裴聲一怔,隔了幾秒才回答:“我的助理和經紀人,還有一個朋友。怎麼了?”
許亦托着腮,笑得溫柔天真:“沒事。我就覺得一定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很愛你的人在照顧你,所以你現在看上去才這麼好,完全不像病了一場。”
她的話像一團大厚棉被,一下子把裴聲捂了進去,溫暖得不像話,又有着沉甸甸的分量,他耳後微熱,有些不好意思,又感到說不出的高興。
他這樣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許亦笑着繼續追問,像極了愛湊熱鬧的小女孩:“是什麼朋友?你們一定特别要好吧,認識了很久的那種朋友?”
“沒有。”裴聲很誠實地說,“認識了幾個月而已,比較投緣。這次确實要感激他,幫了我很多。”
許亦歪了歪頭,笑眼彎彎,打趣道:“我們在劇組成天見面的,這也幾個月了,怎麼你都跟别人這麼要好了跟我才第一次出來玩呀。我還以為你特别慢熱的,原來隻是對我這樣嗎!”
裴聲微窘,解釋道:“我是很慢熱。跟他也沒有出去過很多次,隻是他成熟穩重,包容了我的不善交際。”
裴聲說自己不善交際真是大實話。他知道怎麼禮貌地對待他人,但一涉及到更親密的、朋友間的領域,他就完全處理不好了。許亦玩笑般的質問,不過是一種友情升溫的小工具,她強調的是自己的“獨特性”,裴聲順着講笑話也就罷了。他卻認真地解釋着獨特的另有其人,渾然不覺這已變成對賀停瀾的誇耀。
許亦沒再說話。
她拿起叉子,将冰涼的餐具筆直插入松軟的甜品裡,輕輕一扭,叉起一塊含着濃郁栗子香氣的蛋糕,将其送入口中。
“原來你喜歡這種口味。”她品嘗完,對着裴聲笑了一笑。
裴聲也笑起來:“你喜歡嗎?我不喜歡太甜的食物,栗子蛋糕剛好。”
“味道挺好的。”許亦放下了叉子,姿勢優雅地用紙巾擦了擦嘴,“不過我們今天點的梨湯和栗子蛋糕,聽上去都是秋冬的感覺,厚重而溫吞,并不那麼适合初夏了。”
她又拿起手機掃碼:“要不我們再試試荔枝氣泡水?夏天的新品。”
“好啊。”
兩人都是演員,需要控制飲食,到最後也沒有點太多東西。學校周邊的店也算不上高檔,畢竟是答應了請客,這也不太像話,裴聲便承諾下次提前預定好餐廳,再請她一起吃頓大餐。
許亦晚上還有一門通識課要上,今天并不打算離開學校,又邀請裴聲一起回校園裡逛逛,裴聲同意了。
舊地重遊,看着學校裡如雲的青春學子,裴聲覺得心情松快振奮。兩人同專業,在學校裡自然談起老師和專業課,談話越發輕松愉悅,一時間距離拉近許多。
漸至黃昏,許亦心情很好地繼續邀請他一起去食堂吃飯回憶舊時,她眨眼道:“給你刷我的校園卡。”
裴聲笑着拒絕了。他還記挂着賀停瀾今晚要出差,去之前還來找他一趟的。
出了校門,他又想到自己住的地方離機場挺遠,要是賀停瀾來找他再去機場的話就太折騰了。他拿起手機,主動聯絡了賀停瀾,問他在哪裡,要不要一起吃頓飯。
賀停瀾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他:抱歉,我這邊還在開會,有個事項一直在讨論,今天可能來不及再跟你見面了。
裴聲沒能決定好去哪兒,一直傻站在學校門口等,看到他的消息趕緊回複道:沒事,你忙工作吧。記得吃飯。
他打了輛車準備回家,上了車卻忍不住有點失落。他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看上去似乎從一時的創傷中走出來了,但他卻又有點依賴起賀停瀾,那這種好轉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他很快定了定心神,強迫自己積極一點,不要習慣性地自我貶低。人的本性就是渴望愛和溫暖的,他沒有犯錯,不應該苛責自己。
從包裡拿出耳機,他開始聽起音樂。賀停瀾分享了一個自己的歌單給他,裡面全是他精選的輕松有趣的古典樂,裴聲從第一首開始聽。那是莫紮特的第十三号小夜曲,他早就在各種節目裡聽過許多遍。
司機開得很穩,現在的溫度也适宜,漸涼的晚風從前座半開的窗戶裡湧進車廂,裴聲認真地聆聽着音樂,心情又上揚了。他給徐韫發了消息,說自己明天就可以回片場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