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一步,“和我拜堂的是你,和我洞房花燭的也是你,如今讓我心心念念的還是你,我算你哪門子姐夫?”
池淺擡眸對上裴承謹的眸子,他的眼尾有些猩紅,他眸子裡是看得出的愠怒,她剛剛披上裴承謹的披風時還不覺得裴承謹很高大,如今他看着自己确實有了那麼幾分壓迫感。
細細的雨打在油紙傘上依舊有些響,聲音不算大。
但在傘内,逼仄的空間,兩人不說話的時候,這雨聲尤為清晰。
池淺也惱了,“殿下說的喜歡我,便是利用我?”
“利用我找到寂滅堂,利用我殺了我師父?”
“可你要殺的是我這世上唯一的父親!”
眼前的人眼尾愈發紅了,一滴淚順着他的眼尾流出,池淺怔愣在原地,他竟然還哭了。
裴承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是沒有和你說過讓你留在我身邊,是你執意要殺父親,我能怎麼辦,淺淺,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
“對你,我已然在盡力保全了,你一心隻想殺父親,到底我還是束手無策,如今你說你要和宋蘭序試試,那你拿我當什麼了?”
“是利用,是玩物,是一隻揮之即來的家犬?”
他的話一字一句砸在池淺心上,感受到他将手裡的傘遞到自己手中,他隻身退進了雨幕裡,雨水打濕了他全身,臉上布滿了水痕,池淺已經分不清哪些是他的淚哪些雨水。
走到一半他停住,語氣變了變,透出些無奈,“我叫人送你回去。”
池淺大口呼吸着,她的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顆大顆的往下砸,視線有些模糊,裴承謹喊的人來了問她要不要走,她搖了搖頭将人都拒絕了,說自己回去就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但就是哭了,很奇怪。
她自小就活裡來死裡去,每天一睜眼想的就是怎麼在如同鬥獸籠一般的寂滅堂活下去,想的太久了有時候都麻痹了,就算受傷了也感受不到多疼,她還以為是自己天生就不怕疼。
在和裴承謹去瓊州的路上,明明那時的她受的傷同以往她受的傷比根本算不上什麼,可她就是覺得好疼,疼的她要呼吸不了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小姐!”
黎黎的聲音在前面響起。
池淺擡眸,頭頂已經有了兩隻寫着“上官”字樣的燈籠。
她到家了。
“小姐這是去哪兒了?”黎黎上前替她拿過傘,“我和宋公子在書肆等了好一會都不見小姐過來,還以為小姐遭遇了什麼不測,擔心的都要去報官了。”
說着她又嘿嘿笑了,“不過細細想想,小姐你那麼厲害又能遭遇什麼不測,我就在這裡侯着了。”
“小姐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可池淺卻不答她,黎黎仔細去看她,發現她衣服換了,這怎麼看着像是男子的披風。
又仔細看了眼,發現脖間還有一個紅印子,她倒吸一口涼氣,沒了和池淺玩笑的心思。
“小姐,你……”
“你有些吵了。”池淺出聲打斷,“去替我備水吧,我想沐浴了。”
“呃……是。”
黎黎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知道池淺此時心情不好。
“宋公子那邊……小姐要去說一聲嗎?”
池淺默了默,“這件事情是我考慮不周,你幫我挑幾件禮物送去,就當是這次招待不周的賠禮。”
“是。”黎黎應是。
*
黎黎備完水就退了出去。
池淺褪下裴承謹那件披風,銅鏡前,池淺看着鏡中的自己,露腰的舞裙很凸顯她的身材,纖細的腰和身前的豐腴,她如今照了鏡子才知衣服究竟多襯她。
再往上看,黎黎剛剛看見那一塊青紅很輕易地被池淺也看到了,她擡手擦擦,當真是剛剛裴承謹吸出來的。
她蹙眉,聽他自己說的他那愛多麼悲壯,實際他親起她時也沒有多麼純情,池淺有些無語。
淨室的窗子動了動,池淺全身一緊,下一瞬窗子被推開跳進來一個黑影,她反手就甩了一個木闆過去。
秦清偏頭一躲,那木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是我。”
池淺看清來人,淺淺一笑,“下次找我走正門,若是我哪天不注意可真就誤傷了你。”
秦清才看見池淺這一身打扮,眼前一亮,又看見了她脖子上的印子,微微一怔,但什麼也沒說。
池淺知道秦清一般不會主動來找,以前都是寂滅堂有什麼事情,可她現在早就離開寂滅堂了。
“不過你這次來,又是什麼事?”
秦清拂了拂身子,事情緊急她也确實沒時間再和池淺“叙舊”了。
“公子他孤身一人去了滄州,身邊并無他人,臨走前還交代我此事不許聲張。”
“可我前幾日收到公子的消息,他在滄州遭伏了。”
“消息準确嗎?”
秦清點點頭,是蕭宿言親用的信鴿給她遞的消息,這消息不會有任何差池。
“我沒了辦法,隻能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