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維坦承諾不會把這件事說過任何人聽。
也許因為心情不佳,我反問他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又提這件事。
“因、因為……”
我微微垂下眼睛,有些抗拒下面的交流。
如果真有這種覺悟,就應該把這件事忘掉,也不要試圖靠近。難道我看上去是那種不會殺人的人嗎?
在高門中,我無法知道來自各方的眼睛是以何種手段探知我們的言行,當然也不會知道他們将怎樣對待秘密的知情者。在嘗試與他人站到一起前,首先應學會保護自己。
我打斷他站了起來,輕聲道:“别再說了。再會。”
蓋維坦愣在原地,他似乎想要開口,但我沒有聽他說下去的心情,打開門自顧自離開了。
至于他會不會在我房間裡設置陷阱,或者翻找某些東西,這點不需要考慮,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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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的學習生活和高中一樣乏味。
雖然大家基本都有基礎,但九大學科第一學期很少讓學生實踐施術。而且高門要求,上課用的施術方法必須使用舊體系的。
不提學生們的反應,上課的老師們似乎很有意見。大概新體系用太多舊的已經忘了。
但這對我并非難題,一開始,爺爺教我的方法就是舊的。
即便麻煩許多,但我并無意見。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一直記得奧利維亞施術的樣子吧。
由于下學期開始才會有實踐内容,理論教學我基本都翹了。
雖然好幾科老師說我會挂,但我仍按自己的步調,有時一整周都不會出現在教室。
相反,如果有人想找我,随時随地隻要前往圖書館三樓,沿着窗邊就能找到我。
最終不出意外的,考勤嚴格的幾科全挂,剩下勉強拿了及格分。
這個慘不忍睹的成績并非我主動查到,而是一個叫伊曼的家夥托人告訴我的。
那時,我正在圖書館收拾東西準備回公寓休息。
我不認識傳話的人,也不清楚伊曼是誰。
當然,被拜托傳話者也顯然缺少對不學無術之人的興趣,見我對成績沒有反應,看了我兩眼便聳聳肩自行離開了。
将寫着成績的紙揉成一團,低頭丢進垃圾桶裡,剛坐回來又看到對面的人露出臉趴在桌上,帶着睡紋的面龐一臉忍俊不禁。
“高門的老師可是很嚴格的。”她笑着說。
“已經感受到了。”
“一般來說,老師更喜歡有目标的孩子。綜合科會在正式上課前分發調查問卷,其中有一部分還會被約談。而這些人中,越是對未來有明确規劃的,老師更會傾力教學。”
“好像是有這件事。”記不太清了,我甚至沒有填寫問卷的印象。
“太差勁的學生是會被中途退學的。”
“是嗎?看來很危險啊。”
“你這麼想嗎?綜合科今年有兩個退學名額,和你一樣墊底的幾個似乎都在尋找和老師單獨相處的時機哦。”
“我不太清楚。”
“哎呀哎呀,這可不行。綜合科今年一共七個人吧,你和他們都不認識,下學期實踐課很麻煩的。但和那些隻顧玩樂鍍一層金的人相處也很可能、嗯……嘛,作為不學無術者其中之一,有什麼想法嗎?”
“您指哪一方面?”
“不知不覺就用上敬語了呢。”
我阖上掌下的書,平視對方。
她沒有在意我的動作,繼續說道:“當然是在說,你對虛度光陰的看法。”
“如果是為自以為有價值的目标花費時間,那就不算虛度光陰。”
“……”
聽到我這麼說,她坐直伸了伸懶腰,十指交叉撐在桌上,仍是懶散的樣子,下巴找了舒服的角度放在手背,笑着問我。
“‘自以為有價值’,真是傲慢的看法。那麼,你在我旁邊翻了一學期書,又是為了什麼目标呢?”
圖書館很安靜,當被刻意壓低的說話聲也消失時,陽光照在我們身上,這本應無聲的現象似乎對我來說有些太嘈雜了。
歸根到底不過是錯覺而已。
我不确定此刻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或許是被戳穿的尴尬,也可能什麼都沒有。
我最後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克萊門斯女士。”短短幾個音節,為一學期無意義的行為劃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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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克萊特市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到索倫斯河岸邊。
由于是夜晚,能清晰看到天上的星星。
河上空風很急,抛開車輛高速行駛的動靜,耳旁風聲呼嘯,将手中購物袋鼓動作響。
大橋有供人行走的通道,走到一半,我停下望着對岸。
和市區相比,似乎沒多少區别。依舊是人,以及屬于人的建築。
“怎麼了?”察覺我沒跟上,克萊門斯停下詢問。
由于我們稍微有些距離,而這裡不是圖書館,存在許多噪音,所以她說話聲音比平時大很多。
我向後看了一眼,借着優秀的視力依稀望到,高大嚴肅的教堂和周圍其他建築一樣沉默:“沒什麼。”
克萊門斯但笑不語,我覺得,她應該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的。
這非常奇怪,因為就連我自己有時也搞不懂我想做什麼。
我不認為自己是個能輕易相信他人的人。
難道和她的能力有關?
想到這裡,我心裡暗自提高警惕。
克萊門斯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哎呀,又在糾結了。快點快點,就在前面。”
“哦。”我默默跟上。
雖然高門有的是地方住,不過克萊門斯女士多少有些特立獨行。
她不承擔任何教學工作,沒有接受其他任務,作為一名執行卻未參與高門的理型評級。
人們對她知之甚少,隻清楚她在礦石科内部有一定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