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發生的事,老闆覺得這裡不安全。他有錢,整天混在這種地方,無非是比起安穩的生活,更習慣這樣的日子罷了。
但在人類社會中,果然還是文明的生活更安全。
昨天下午,老闆問阿爾伯特:“我打算去克萊特市,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阿爾伯特沒有回答。
“我明白了。”
“對不起。”
“既然知道對不起,可要好好努力,到時候找個體面的工作,做個好人,以後回報我才是。”
“我發誓。”
“好了好了,别随便承諾,兌現不了我可會很難過的。還有另一件事,阿爾伯特,你想讀書嗎?”
阿爾伯特的回答是:“不想。”
老闆看着他的眼睛:“這是真心話嗎?”
他沒有答複。
“好好想想吧。你要是不願意,我會很失望的。”
老闆晚上沒有回早餐店,他還要去市區的住宅為搬走做準備。
打手們想問的話老闆已經問過了,所以阿爾伯特點了點頭。
打手問他:“你怎麼想的?”
“我,有些不明白。”
打手歎了口氣:“按理我不該多嘴,這麼多天下來,老闆對你怎樣你心裡也有數,我知道你有其他顧慮。但是,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下老闆的心情。”
“我知道。”
店内恢複了平靜。
和往常一樣,阿爾伯特在傍晚回家。
父親已經半年沒和自己說過話了,隻有靠近地下室時,他才有些微反應。
阿爾伯特想和父親認真談談。有關母親,有關怪物。
他隐約猜到,最近城内發生的不同尋常的事,和父親以前聊過的怪物有關。
打開門,屋内燈亮着。
阿爾伯特愣了一下,自從母親離開,他回家便再也沒見過亮着的客廳了。
将帶回來的飯放在桌子上。
阿爾伯特收拾了下屋子,坐到沙發上。
手随意落下,觸到一顆珠子。
阿爾伯特低頭,思索着這是什麼。然後,他急切的站起來,扒着沙發縫隙,最後拆了開來。
他将找到的東西放在桌上,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串斷掉的手串。刻字,和老闆手上的一樣。
“……”
他沒有手機,家裡電話也欠費停機。但是阿爾伯特知道,他還有一種辦法,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确認這是不是老闆的東西。
父親不在房間,地下室的門沒有上鎖。
所以,他打開了門。
地面,散發着奇異光芒的紋路中央躺着一個人。
在惡心暈眩等一系列不适症狀中,阿爾伯特扶住牆站直,帶着無法形容的悲傷憤怒和失望确認了那個人的身份。
那不是父親,而是下午說自己要去市區的老闆。
地面在吃人,老闆的身體陷入紋路,隻差一點兒就要消失。
震驚令他無法做出理性反應,阿爾伯特感到手腳發麻,他甚至覺得,某一刻自己失掉了心跳。
聽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回過神才發現,那不正是自己的聲音嗎?
他試圖阻止父親,試圖停下這場謀殺。無助的目光看向父親。
到了這一刻,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仍然依靠着父親。
“你在、你在做什麼!”
“離遠一些,上去,你隻是普通人,這些東西會傷到你。隻差一點兒,我就快成功了。阿爾伯特,給爸爸一點兒時間,媽媽會回來的。”
“媽媽?”
“對,禁忌術陣很快就能成功。一切都會恢複原樣。該死的,圖書室處死了安妮,他們不肯聽我解釋,可安妮隻是個人類!人類接觸ondskab,人類想獲取力量,這難道是錯的嗎?安妮沒有變成怪物,就因為她知道領者,她被那群該死的機器處決了!我絕不接受這種事。阿爾伯特,阿爾伯特,你一定能理解我。你也一定很想媽媽對不對?相信爸爸,很快都會好起來的,爸爸不會讓你被人奪走。你為什麼在哭?難道說你認識這個人?不,我從來不知道你見過這種人。他居然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不可饒恕。沒關系的,已經沒事了,沒有任何東西能将我們分開,我為這座城市付出了所有,現在隻需要一丁點兒報酬就好,隻需要一千個人的回報。啊,多麼劃算。阿爾伯特,過來,不要靠的太近。上去,關掉地下室的門,阿爾伯特,你的精神承受不了以太的信息。來,阿爾伯特,站到我身邊,儀式成功後,媽媽第一眼就會看到你。安妮……”
父親的眼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瘦削的身體做着誇張的動作。
“正确”
阿爾伯特趴在那奇異的紋路旁,某一瞬間,他聽到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呼喚。
「阿爾伯特,無視吧,跟随我吧。」
像是發自内心的願望,這呼喚如此強烈。
絕不。
他閉上眼,感到自己混沌的意識豁然開朗。
阿爾伯特站到父親面前,做出了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決定。
我會殺死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