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說的“稱職”、“随意”之類的話,坦白說,我不在乎,而且我相信姜彙也不在乎。
因此我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您是來見爺爺的嗎?”
“……嗯、是。”我知道他會這樣回答,但不明白他回答時做出的躲閃姿态。
按人們的常用詞概括,這一表現為:心虛。
父親沒有重要的事不會回老宅,爺爺要求他每三個月必須回來一次,除此之外,他不會在家裡的任何一個地方出現。
他自己也清楚、并且不曾掩飾過自己作為父親的不稱職,所以我覺得,他沒必要心虛,應該為自己的真誠更加坦然。
但父親不這麼想。
他看上去有很多話,然而啞口無言。
我準備離開了。
這時,父親才再次開口:“你知道小彙在哪兒嗎?”
“在上課吧。”
畢竟姜彙那樣被寄予厚望的好孩子,是不可能和我一樣肆無忌憚的。
“那你、不,沒什麼。爸爸先去見爺爺了,我讓人等會兒把禮物放在你門口,記得檢查一下再拿回去。還有——”
父親輕輕歎了口氣,十分難過的樣子:“很快,你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說完這些,像是難以承受我可能做出的反應,父親匆匆回身準備見爺爺去了。
我也以為自己會有些詫異或者其他想法。
然而事實是,我隻是站在原地,感到索然無味。
是嗎?又要多個孩子。也沒什麼,不過是多個和我一樣的人。
不久,那孩子出生了。和當初的我一樣被送到老宅的爺爺身邊。
父親帶她來時,幾乎沒有幕僚知道這件事。
不過就算知道也不會有人迎接。
所有人都清楚,父親沒有繼承家族的資格,而他的第三個孩子更沒有可能。
那天的一切都很平常,姜彙坐在椅子上看書,直到上課時間沒動,我才知道今天沒課。
當然,有課我也不去。
天下着小雨,我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不過想到馬上要來的妹妹還是出門了。
或許也正因為我的心血來潮,我才會看到那一幕。
一貫待在書房的爺爺站在老宅門口,親手從父親手裡接過了襁褓。
而在爺爺身邊的女性,低頭查看爺爺懷中的孩子,她的肩頭停留着一隻濕漉漉的黃鳥。
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老師擡頭看了過來。
那是和平常上課一樣的,冷冰冰的視線。
莫名的、我感到不安。
那天過後,爺爺又回到了書房。妹妹交由保姆照顧。
除了多了個人,家裡沒有發生其他變化。
久違的去上了次課,老師讓我罰站。
我沒有抵抗,順從地站了一整天。
其實什麼内容都沒聽進去。
有時看着姜彙發呆,有時目光又看向窗外。
今天的課結束之後,姜彙起身離開了房間。老師不緊不慢收拾東西,我順勢坐了下來:“老師。”
“什麼事?”
“您那天沒有上課是要去接妹妹嗎?”
雖然沒有準确說出哪天,但老師肯定明白。
“如果你說上周日,休息是姜彙提出來的。而且我碰巧在大門口是偶然。”
“是嗎?我還以為您和爺爺很重視那孩子。”
“我不清楚家主的想法,但如果她願意,我會好好教她。”
“您似乎話裡有話,在指責我不來上課嗎?”
“聽出來的話,希望你能改進。”
我笑了一下:“那麼,黃色的小鳥,那隻鳥是你的使魔嗎?”
“使魔?”
“您要說謊嗎?我還不至于認不出生物和使魔的區别。”
“不,我不清楚。”
不清楚,而非不是。真是有意思的回答。
“使魔出現在老宅的事我會告訴家主。”老師無意多言。
“您不解釋嗎?”
“自己都不清楚的事,還是不要信口開河以免誤人子弟。”老師打開了門:“希望明天上課能看到你。”
“看我心情。”
“不,你必須來。”
“您沒有強迫我的能力。”
老師靜靜看着我,半天,她收回目光:“姜源,你很聰明。”
“我知道,不用誇我。”
“所以,不要做沒用的事。”
什麼叫做沒用的事?正是因為清楚我生活在什麼地方,清楚那些幕僚渴望着重現家族的榮光,我才必須變成現在的我。
一個不關心任何人的人,你又懂什麼?
我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笑笑:“我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