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典用一個詞來區分人和其他生命:敬畏之心。
第一次閱讀教典之前,當時為我啟蒙的教師就問過我這個問題。
當我回答了諸如語言文化等能想到的所有東西時,教師搖頭,讓我翻開教典,自己去看答案。
我還記得當時看到這個詞彙時内心的錯愕和不解,因為據我所知,很多動物生來也會恐懼。用敬畏之心區分人和生靈實在過于勉強,也不甚妥當。
“你首先需要了解敬畏的定義。”我的教師看出來我的想法,她這樣提醒我後,又意味深長的說了句:“難道您以為,教典對人與生靈的區分是先用一個詞彙去概括人,然後再去區分的嗎?”
“難道不是?”
“錯了,我的小姐。”她說:“教典中所指的人,并非世俗意義上您看到的,和您相似,直立行走,會使用工具與語言的兩腳生物。教典在定義人。”
“您是說……”
“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樣,教典不認為失去敬畏之心的人,還能被稱為人類。”
教典将敬畏之心的喪失,列為與渎神等同的大罪,「告解」告訴諸位聖徒:“祖先因失卻敬畏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因此我們都有罪。”
在聖城期間,聖格萊塔的負責授課的聖職者專門告誡學生,注意和反思我們的行為是否符合善的,不要因無人知曉就去觸碰惡的,因為那将使我們放縱,而放縱導向堕落,導向失去敬畏。
我不懷疑教典所宣揚的善。
可能與潛意識中,擁有“聖徒”記憶的那部分“我”有關。
我也知道不可能讓人人都去信奉教義,按照教典的規定生活。但我認為,任何一個、任何一個擁有良知,哪怕是擁有最淺顯樸素的善的自我的人,都該對生命本身保持敬畏。
生靈因擁有程度的參差而知曉所擁有之物的可貴。
難道不是嗎?
可市長現在告訴我,他們吃人。
“高門不知道嗎?”
“我覺得你在去過高門辦事處後不會提出這個問題。”
我沉默了一下:“您沒有直接聯系過高門。”
“我的消息根本走不出梅裡漢的市政大廳,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信函,回執是:梅裡漢市一切如常。您以為我還能做什麼?”
“梅裡漢市的教堂呢?”
“他們拒絕越權處理,但善良的願意為我保守秘密。”
“……我知道了。請您讓我先浏覽一遍證據。”
“你想做什麼?”
“如果我與他們為伍,殺死您是最簡單的做法,但我并沒有這樣做。您知道的,我來自聖城,也許,我能幫到您呢?”
“欺瞞。”
“您其實沒有選擇的權力,請交給我吧,您不會将證據放在看不見的地方,在右手邊的抽屜裡嗎?”
我走了過去,市長盯着我的動作一動不動,他很緊張,但也有垂死之人的冷靜。
市長不敢把東西用數據存儲,因此都是紙質資料,一張張翻開太浪費時間了。
我打開穹頂系統掃描,等數據處理完畢得出結果後,越過本地教堂直接向離得最近的處刑部隊發布審判:
「宣告:此為秘儀聖所直接指令,優先級等同聖徒,凡E11地區及周邊八處地區所在的處刑者皆需回應。資料已上傳。處刑目标正在标記,稍後穹頂系統将進行确認。
本次行動由秘儀聖所負責,參與者有責任保持靜默,與高門發生沖突立即彙報聖徒。
注意:此為渎神之罪,不可饒恕。」
做完這一切,我和姜黎留在市長旁邊等候。
他現在特别危險,至少要等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接替我們。
姜黎問我:“能解決嗎?”
我搖頭:“不知道。”
“我看到你操作穹頂系統了。”
“處刑者部隊我不是很熟悉,不确定他們能執行到什麼地步,那些信息是「告解」看的。他才是聖女最忠實的信徒,就算是從壁爐裡出來,他不會讓人去玷污聖女。”
打破梅裡漢市的權力結構,高門必定問責。
與高門溝通的事宜交給了「告解」,出于保護市長安全的需要,我将他和秘書帶回我們的住處。
我的權限在行動參與者裡最高,又是通過秘儀聖所發布任務的人,理所當然得處理好事情的結果。
大大小小的官員、高門的責難、似真非假的證據,這些東西占滿了我的時間。有時擡頭看向窗外,都會恍惚現在是今天的白夜還是又不知不覺渡過一天。
偶爾姜黎不在我的旁邊,得在房子裡轉一圈才能看到她。幾次下來,我也習慣她的不見蹤影。
然後我就突然察覺到了她的不告而别。
匆匆開門下樓,與迎面趕來的秘書撞上,他說他有件事要告訴我:“姜黎女士剛才出門了。我問她的時候,她說您知道她的去向,有些事要去解決很快就能回來。”
我點頭:“是這樣。”
秘書松了口氣:“打擾了,因為覺得有必要對您說一聲,所以擅自做了決定。您也準備出去嗎?”
“對,逮捕了一批惡徒,我需要去教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