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電子音沒有回應,姜黎歎氣,獵場已近,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呓語,那聲音充滿污染,沒有任何意義。
她平複着呼吸,下一刻,駕駛載具撞向大門。
同時,獵場的防禦系統與車載攻擊系統相觸,迸發出猛烈的以太波動。
獵場的圍牆倒塌,鋪天蓋地的黑色聚集在場地中央,它們似乎圍住了什麼,然而被這聲音吸引,紛紛回頭。
姜黎推開從碎裂的門框,不緊不慢走向它們:“讓開。”
它們停止呓語。
無數雙眼睛在注視,無數個怪物在思考,無數的污染彙聚在一個地方,令人僅僅瞥視都會感到惡心。
它們在判斷,它們在反應。終于,一道尖銳的嘶鳴過後,它們讓開了道路。
一條漆黑的、通往未知的,黑色道路。
防禦術式洩露了氣息,怪物們警覺地盯向我所在的方向,卻沒有進行攻擊。
姜黎猶豫了一下,我不确定她停頓的那一秒是不是想回頭。結果是,她向前走去。
“姜黎!”黑色的潮水覆蓋了那個身影,它們緩緩溶解、凝聚、滲入地下,最終,獵場不再有一個ondskab的影子,隻剩那份令人不得喘息的污穢氣息仍在壓迫精神。
姜黎在場地的最中間跪下,她垂眼,看向身前是早已昏迷的姜彙。
“起初,生靈并未背負對星辰的罪。”
“姜、黎?”
她擡眼望向我:“事到如今,你還願意走向我嗎?奧利維亞。”
我下意識上前一步,又因理智瘋狂報警而生生停下:“抱歉,我……”
她微笑:“足夠了。”
巨大的術陣以她為中心鋪展開來,在我下意識想帶她離開獵場前,術陣的魔紋巧好在我腳尖亮起。
過于熟悉的術陣紋路撞進我眼裡,我驚訝出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她被困在了術陣中心。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奧利維亞,還記得那個公園裡夜晚嗎?我當時聽到了你的聲音。”
“難道——”
“不,那的确是蘇則蘇的能力,但那不是你的夢,而是我的。我封閉我的記憶,将曾經經曆過的,都在夢中為你重演。隻是為了在正确的時間讓你走到我的面前。
作為博士的你,作為出租司機的你,糕點師的你,電工的你……聖徒的你,我見過每一個你,也明白每一個你的訴求。我知道你在尋找解決黑潮的辦法,我知道你最開始是為了防止我引發黑潮才靠近的我,我全部都、知道。
你已經看到這個術陣了,夢中,塔季揚娜用它賦予我陰影讓我成為理型。現在我也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願黑潮爆發,就請,贈給我一處緻命的傷痕吧,讓我沒有怨恨的死去。”
“為了、什麼?”
“為了未來。我隻有死在這裡,黑潮才不會發生。”
我被氣笑了:“這就是你建議我來梅裡漢市的理由?”
“……對不起。”
“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我隻有這一個辦法。對不起。”
“為了我的理想?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憑什麼讓我殺你?我絕不接受。”
“這也是既定的命運,你會做出選擇。”
“我不相信。憑什麼是我?”
“……對我來說,你當然不同。最遙遠的過去,你闖進我的庭院,将我帶去一片花海。那時你是人類的博士,為了解開星辰之謎而來。”
“……”
“記憶,并不隻有愉快。請過來吧奧利維亞,你可以動手了。然後你将結束人類的罪孽。”
“我不會。”
“會的。這是你和我共同的決定。”
她輕輕眨眼,語調平和卻堅定:“世上,隻有你來動手,我不會怨恨。這部分的你擁有最多的理智和最少的情感,為了未來、人類、這個世界,你會做出正确的判斷。奧利維亞,你總是對的,即使錯誤,我也會為你補正,我不會讓你為難。不要畏懼,奧利維亞。”
“……”我踏入術陣,朝姜黎走去。
-
污染如潮退去,魔紋早已消失。
萬物已死的荒野之上,唯有星辰永恒閃耀。我就沐浴在這腐爛的星光之中,任憑西風吹拂。
直到聽見姜彙轉醒。
“她呢?”
我回身,輕輕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奧利維亞!”
“你知道答案,不是嗎?”
——我知道你會走來,令你做出選擇太殘忍了,如果一定要殺死我,你一定也會選擇離開世界。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的。但那是姐姐的要求,她要看見你進入術陣。所以,奧利維亞,很高興你向我走來,就算失去一切,就算重新認識,你也依然是奧利維亞。
懶得理會陷入沉默的姜彙,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完成。我得拿回我失去的部分,這樣才能真正明白,姜黎的用意。
“你去哪兒?”
“漢克市。”
“那裡——”
“弗雷德裡克·法布裡奇奧·威廉姆斯,現在的名字是莫倫·姜。他必須死。”
姜彙搖搖晃晃站起:“我會幫你。”
“管好你自己,别再讓人為你冒險。”
姜彙:“……”
踩過闆結的土地,跨過裂縫無視間隙,越過枯死的荒草地,我閉上眼,再次回憶起少女含笑的雙眼。
——我還會回來。姐姐已經原諒你們了,黑潮将不再爆發。下一次,我們仍會是朋友,對嗎?我們,終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