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聽渝開始細細地編起頭部,她将基本的骨架編好,接下來就是編頭發與五官。
卷曲的金色毛發,像一隻開朗的小狗,竹聽渝想象着自己是在給夠編頭發,這麼一看似乎也不是很難,然後是嘴巴,是鼻子。
停留在眼睛,竹聽渝一時卡了殼,她該如何去編織這雙眼睛?其它的部位她感覺都不是很難,可唯獨每次到了眉眼,竹聽渝就要愁苦一陣,如果眉眼沒有編好,那麼真個小人就功虧一篑。
她擡眼又望向竹影,發現對面那人也在仔細地打量着她,那人編得很慢,此時才剛剛将她的骨架編好,她的五官,她的頭發一點兒都沒碰,此時二人眼神相撞,竹聽渝微微一愣,随後又低下頭去開始編制眼型。
反正眉毛在面具後面,她編出來的模樣也瞧不見,将言情編好,再配一個面具也挺不錯。
不過她已經也隐隐猜想他的眉毛是怎麼樣的,便有模有樣地給他也編起了眉毛。竹聽渝覺得,那人的眉毛應該是一對淡淡的灰眉,眉尾微微上揚,溫柔之中透露着一絲淩厲。
竹聽渝又将他的眉毛編好,開始細細琢磨那人的眼瞳,她再次擡眼,又對上那人的眼睛,他依舊在看他。
竹影手中現在還停留在編她的頭發,依舊很慢,見着竹聽渝直視他的瞳孔,微微一顫,随後眼角彎起來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那種眼角尖尖的,眼尾細長,竹影的睫毛很長,光影投射下來,染出點點陰影,瞳孔的中心像是一顆水星,那片藍如此純粹,像一片天空,像一片大海。
竹聽渝将自己所看見的一一模仿下來開始編織,嗯,她拿起手中的小人,和對面那人開始一一對照,眼睛很像。
現在她就差一個面具了,但這并不難,不到一會兒,竹聽渝就把最後的面具編好了。
她再看了一眼,沒有什麼區别了已經,自己手中和對面那個小人,不說十分,但也有七八分神韻了!
竹影還在編着頭發,最開始也隻是說了時間有限制,現在竹聽渝編完也才早上八點,距離晚上淩晨十二點還有整整十六個小時。
她可以先出去再溜達一圈再來跟他決定勝負嗎?
對面那人并未看出她的心急,依舊在一遍遍描摹着竹聽渝的面孔。
竹聽渝趴在桌子上,她有些困倦,原本說好在車上睡一會兒,結果卻因為沉迷于聽歌把這事給忘了,她打了一個哈欠,随後又用手撐起自己的腦袋,迷迷蒙蒙地看着對面的人。
算了,她先在這裡打個盹睡一下吧。竹聽渝将自己的照片打印出來随後傳送到對面那人的腦子裡。
“我休息一下,如果你好了你就直接叫我。”
她在自己的鬧鐘也設置了每隔十分鐘自動開啟的程序,以免萬一。
天殺的,為什麼她會這麼困。
竹聽渝想着想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竹影輕聲一笑,随後别過頭,朝身後點了點頭,一個侍從便拿出來一條深綠色的毯子走到竹影的面前,那人彎着腰,将手中的毯子小心翼翼的遞給這位外國男子。
竹影輕聲拿着毯子走到竹聽渝的身旁。将手中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即便這裡的溫度很适宜,他仍舊害怕她會着涼。
身後的侍從已經将椅子搬在他的旁邊,竹影将手中編織的小人抓穩,随後慢慢坐在椅子上。
竹聽渝睡覺的時候将腦袋往一旁側躺,此時竹影所面對的方向,正是竹聽渝閉眼後露出來的面孔。
他看着面前昏睡的人,嘴角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感受到腦中的系統開始不斷地開啟各項程序,竹聽渝急忙地擡起頭,對面的那人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正當慌亂,便瞥到自己身旁坐了一個人。
正是竹影。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竹聽渝有些懵,他不會是想趁此将她大卸八塊吧?畢竟之前,她看到有人還會講自己的機械肢體作賭注。
竹影微微一愣,随後解釋道:“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你的樣子。”
“你給我發過來的照片太糊了,我看不清楚。”
說着還讓竹聽渝自己看一下,确實很糊,她記得自己發的明明很高清來着,不死心地再發送了一次。
明明傳過去是高清的,怎麼發送完畢後又變糊了?
那人解釋道:“可能是因為這裡的磁場不穩定的原因。”
“冒犯了。”
磁場不穩定?她怎麼感覺自己體内完全沒有感受到,但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再多說什麼。
“你回到原位上去吧,我不睡了。”她也睡不着了好嘛。
竹影手中的小人還在編着頭發這個步驟。他雖然編得很慢,但是将她的每一處細節都編織地惟妙惟肖,雖是竹條所編,但卻極其精細。
竹聽渝看着他,竹影也正在回望。
嗯,他是個人類,讓他一下子記住她容貌的細節的确有些困難。
“麻煩了。”好有禮貌,竹聽渝打直身上,無聊地觀察着四周。
她突然知道柏以望當初所說的話了,在這裡,她們賭的是比錢财更高級的東西。
比如權力,名望,氣運,能力,或者一些高級的物件,奴人…或許還有更多,她現在隻是被面前的竹影帶到了第五層,而裡面的前四層是什麼?還有什麼?她不知道。
這外面的兩層,都已經賭這些,那裡面呢?還會再賭什麼?
佰黎的魂魄外面兩層都沒有對應的籌碼,她還需要更向裡面走。
時間已經指向九點,竹影終于将她的頭發編織而成。
但他的手指卻将那個小人牢牢地握在手裡,恰好遮住了竹聽渝的視線。
“抱歉,讓你等我這麼久,你餓了嗎?”
這裡沒有人值得她相信,竹聽渝搖搖頭:“我不餓。”
她身上還有能量飲料之類的,并沒有到需要向他人乞讨的地步。
竹影眼中劃過一抹失望,但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麼,笑意再次盈上眼眶。
“好。”
竹聽渝不自覺地又開始打起盹來,她的困意先前原本消退了許多,但此時無聊萦繞在她的身旁,她隻感覺這困意如影随形,原本精神的身體又疲倦起來,她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地關閉一些運作的系統。
竹影笑着看着面前那人打盹的模樣,手上的動作也逐漸加快了起來。
他怎麼會記不住她的樣子呢?
竹聽渝又做夢了,但這個夢是發生在她的身邊,也就是她夢見了星泉灣,先前那個在夢中幫助她的人她又看見了,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樣。
他變幻了模樣,變成了與她打賭用竹條編東西的外國男子,夢中的外國男子和現實中一樣溫柔,紳士,他将她的手再次拉住,但卻不是奔向那個多姿多彩的世界,而是奔往了第負十八層,他似乎要帶她下地獄。
地獄,她看見那裡關押了許多十惡不赦的壞人,它們正在備受處罰,而穿過這群被處罰的犯人後,她又看見了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身上穿着破爛的衣服,正滿眼噙着淚望向她,那雙眼淚有心酸,有痛苦,有……憎恨?
他們并不喜歡她,甚至厭惡,仇恨她?
竹聽渝要不清楚為什麼要這麼看着她,她這輩子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怎麼還會被人帶來地獄-18層?
那個人又拉着她離開了這裡,她聽到那些犯人被撕皮,被火烤,被生煮……那些人所發出的痛苦的聲音刺穿了她的耳膜,他覺得自己的腦中正嗡嗡地亂響。
在那群人眼裡,她也是個犯人,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該千刀萬剮的罪人。
她聽到那群人在她的耳邊嚎哭,哭聲将她的每一處地方都給撐滿,她要爆炸了。
竹聽渝也哭了,她想逃離開這個地方,那個人再次牽起她的手,她乘坐着電梯不斷地上升,可是層數明明在上升,為什麼身體的感覺卻是在不斷地下墜。
她驚醒過來,腦中泛出些許酸澀,像是有電流一直在刺激着她,挑,撥着她的機械神經,有些疼痛,有些“炸裂”。
“你怎麼了?”對面的竹影看見竹聽渝的臉色不是很好,便急忙走到竹聽渝的身邊,彎下腰來看着她。
“沒事。”竹聽渝穩住腦中的慌亂,擡眼恰好看到竹影編織的小人。
還差眼睛,他就編完了。
“你繼續編吧。”她還要出去繼續打聽呢。
竹影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看出竹聽渝很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半個小時候,竹影将編織好的小人輕輕放在她的面前。
“編好了。”
竹聽渝看見那個小人編得栩栩如生,放佛真的是一個縮小版的她,那雙眼睛似乎是借用了紫月竹某些枝節會隐隐發光的特征,編出來的雙眼閃閃發光,極其生動,像是真的人眼一般。
“你編得很好看。”這麼一對比,竹聽渝突然覺得自己編出來的小人似乎隻是呆闆地模仿,而竹影編出來的小人,卻是将她的神韻給編了出來似的。
這麼一看,這竹影其實才算是赢了,先前竹聽渝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很不錯了,沒有想到這竹影才是那天外人。
“你赢了。”竹聽渝大大方方地承認道,她将自己編好的“竹影”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