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嗤笑了一聲,蔚藍的瞳孔如同被冰封的湖泊一樣,冷意集聚在一起,悅耳的聲音裡充滿嘲諷。
“您這是在憐憫我?”
他的視線掃過沈庭榆脖頸已然變為紅色的繃帶,輕笑了一聲。
沈庭榆回望他,眼瞳古井無波,注視着魏爾倫的神情,突然就笑了。
她的語氣很輕快
“也不是完全什麼都無所謂,那就好。”
完全因為他人而活的人,沒有一絲自我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魏爾倫不解而冷漠的眼神中,沈庭榆收回了視線。
“我哥哥,他受了很重的傷。”
魏爾倫周身的氣勢一凝,有點遲疑的開口“……你哥哥?”
對方的身份履曆對外是一片空白。
“沒有血緣關系,但那都無所謂。”
沈庭榆微垂眼睫,輕笑着。
“他雖然活下來了……也有着親友的陪伴,但我想他心裡并不會好受:寄人籬下,且擔心自己成為親友的負擔,他們的身份特别,回到自己家鄉會有危險,但他們總有一天要回到去。”
“所以這次也算是一個實驗,如果成功了的話,那麼他就有了更多自由的權利。”
沈庭榆歎了口氣,“所以這不是憐憫和輕視,隻是單純的關心。”
須臾,她挑起眉,露出了一個真實的笑容,語氣調侃。
“何況你并不弱啊?如果我們打起來你讓我一隻手我也打不過你。”
魏爾倫沒有說話,周遭的氣勢緩和下來。
良久,沈庭榆聽見他略帶生硬的聲音。
“……您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口吧。”
————
地下室門口。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倚在牆壁上,帽檐遮蓋住他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有什麼人走進,身旁傳來輕微的震動,中原中也“啧”了一聲,卻沒有動作。
沉默,良久的沉默。
煩死了。
“喂,說點什麼。”中原中也擡手扶住帽子,暴躁的開口。
“欸。中也還真是沒有耐心呢。”太宰治雙手插兜,和他一樣倚靠在牆壁上,目光悠遠,讓人看不清他在思考什麼。
“森先生安全落地了。”
“那種事情你不說我也知道。”
中原中也偏過頭,钴藍色的眼睛直直的注視着太宰治,“太宰,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她的異能”
“不知道。”太宰治幹脆利落的回答,嘴角帶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哈,真少見,還有你不清楚的事情。”赭發男人冷哼了一聲,眼神銳利
“——明明那些手段可是熟悉的讓人發指啊,太宰。”
“即使摻雜了個人風格,别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在我看來可就如同黑夜裡亮了燈一樣明顯。”
中原中也起身,轉身看着太宰治,兩人面對面。
“你什麼時候有閑心去教導人了?太宰。”
太宰治的眼瞳因為這句話而閃爍了一下,他歎口氣,有點無奈的攤開手。
“啊,誰知道呢,「太宰治」是怎麼想的……哇喔!”
太宰治微微側頭,被黑色手套包裹拳頭落在他的臉側,足以抵擋炮彈沖擊的地下防空洞牆體被錘出坑洞。
中原中也看着他,聲音裡帶着冷意。
“别做多餘的事,太宰。”
他“啧”了一聲,緩緩起身,将手指關節上的石土抖落,蔚藍的眼瞳裡閃過晦暗的情緒。
“……我可是信任你,才任憑你在港口黑手黨裡亂竄。”
實際上,連森鷗外也是如此。
「書」「超越者」,對方願意和他們談談,僅僅是因為對方願意罷了。
如果說費奧多爾是想要擁有「核武」的人,那麼沈庭榆就是掌控了「核武」的人。
混亂的記憶,捉摸不透的作為。
以及那些奇怪的任務——太宰治在醫務室看見了那道傷口:頸動脈直接被割破,傷口左側較深,并不是幹脆利落的直線,而是微微偏斜。
身為前黑手黨,太宰治就分析出這道刀口的來源:匕首被放入一個人的手中,對方很可能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但尚且有意識。沈庭榆握住那個人的手——連帶着對方手中的匕首,幹脆利落的抹向自己的脖子。
被控制住的人微弱掙紮,然而也隻是造成了刀口輕微的歪斜。
醫務室的人員疑惑而驚恐的進行包紮,什麼也不敢問:這種緻命傷口所造成的血液噴濺可以直接沖上天花闆,然而沈庭榆的傷口隻有絲絲縷縷的血液湧出。
和周遭的混亂不同,沈庭榆躺在病床上,垂眸看着手中的書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注意到他站在醫務室門口,心情頗好的對他揮了揮手。
嘴角輕浮的笑容微微收起,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想開口說些什麼。
中原中也卻沒有等他回答,轉移了話題,他看着樓梯口,沈庭榆和魏爾倫就在下面。
中原中也的目光,變得悠遠
“人死真的能複生嗎。”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抿起,眼瞳晦暗。
“……隻憑‘書’的話,肯定做不到。”
否則沈庭榆根本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并進行嘗試。
無論如何,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沉寂下來,兩人注視着樓梯間。
他們都在等一個結果。
帶着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是沉重還是……期待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