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深更半夜,想和你聊點成人敏感話題。〗
對于主線榆的說辭,她沒什麼想法。
無論是哪位太宰治與沈庭榆,被情感影響到何種地步,其行為底層始終蟄伏着精密的利益算法。
這并非出自刻意謀劃,而是深植于人格底層的本能程序——太宰治如此,沈庭榆亦然。
那些看似沖動的“戀愛腦”舉動,實則暗合生存博弈的最優解,非但未成為人生負累,反而化作破局的密鑰,助他們在現實與情感的夾縫中完成自我進階,達成雙向共赢的微妙平衡。
單純被情感影響行徑不适合他們。
這次過了半晌,對面才發來消息。
〖木魚:别開這種玩笑。〗
看見回複,沈庭榆挑了下眉。
以管理者大人的性格,推論應該會回複「好好說話」、「一定要講話這麼暧昧?」這類态度比較輕松的話,然而現在她的回複很微妙。
主線對于同位體的言語調戲的表現是抵觸。
沈庭榆敏銳捕捉到這點。
說起來,關于【沈庭榆】的事情,她語焉不詳呢。
黑暗中,女人嘴角勾起笑意,然而那雙眼眸裡的溫度卻在逐漸消失。
有趣。
〖蘇轼:好啦好啦,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麼不把港口黑手黨屠一遍?〗
〖木魚:沒有意義,何況你清楚答案。〗
是啊,我知道。
女人懶懶盯着腦内晶藍面闆上的文字,神情晦澀。
有的人不能殺,有的格局不能破壞,否則珍視的羁絆将會粉碎,否則局勢将向惡劣發展。
除去“算了”還能怎麼辦。
明明最适合做第四天災的你,玩得真不痛快。
摩挲着手中的寶石,沈庭榆冷不丁道:
〖想他了QAQ:我不是你第一個見面的同位體,對吧。〗
〖我好奇:冒昧問一句,你和【沈庭榆】是什麼關系?〗
〖木魚:無從定義,但沒有你想的那層。〗
〖我好奇: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我清楚「沈庭榆」的忠貞不渝,隻不過感覺出她的精神狀态有些糟糕呢。〗
〖我好奇:她想殺你,而你卻把她救回來,還進行了保護性關押,我可以這樣理解?〗
對面很久沒有回複。
做首領的是不是都喜歡搞囚禁?
被這個想法逗樂,沈庭榆哈哈笑笑,眼裡的冷意卻越發濃郁。
被系統接觸過的、構成銜尾蛇首尾的兩個世界,她很難用“書”看清,“書”也嚴詞抗拒她去看。
現在嘛……
思緒兜轉,沈庭榆從空間内拿出“書”,結果“書”在聽到她要求的瞬間就如被人從水裡撈出的魚一樣掙紮絕望:「你瘋了嗎不許看她的故事!!你接受不了!!」
這時消息窗頻閃一下:
〖木魚:别亂看。〗
〖木魚:我下了,系統會不在我這裡一段時間。〗
喔,看起來你要開始「失憶」了,沈庭榆眨眨眼。
〖木魚:如果有什麼疑問,在見面後可以問她。〗
哇喔,哄騙我?
沈庭榆假假地表達了自己的信任,畢竟她不覺得那位明明有能力赢卻妄圖掐滅一切生機同位體會坦誠相待。
〖木魚:……看見她你就明白了。〗
啊啊,又是這樣,在為她說話。
這麼護着?
雖早有預料,但能夠讓主線謹小慎微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了不起呢。
推論與揣測在腦海中翻湧,舌舔過牙尖,盯着面闆上的消息,沈庭榆幾乎快嗤笑出聲。
天高皇帝遠,你可管不了我怎樣。
對面似有所覺。
原本眯起慵懶的眼,在閱讀到主線發來的下一句話後,驚駭瞪圓。
〖木魚: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拜托了。〗
沈庭榆蹙起眉。
主線榆是個線上線下判若兩人的人,但無論哪種交談形式,她都給沈庭榆一種感覺:這個人是把軟刀,柔韌而鋒利。
一切能叫她示弱的事物都被溫和絞殺。
然而……
〖幫我照顧好她。〗
*
心情,有些複雜呢。
盯着主線榆灰下去的頭像,難以酣眠。沈庭榆擡手按壓自己頭部的穴位,輕聲歎氣。
衣服壓根就沒換,于是再次起身走出房門,她用得是一種宛若羽毛在空中飄舞的獨特步伐,好像連灰塵都不會被打擾,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盯着太宰房間良久,還是歇去心思,讓系統留下訊息,随後悄然離開。
有些事情該開始安排了。
***
這是夾雜在鱗次栉比建築裡的渺小角落,即使正是飲酒作樂的好時候,這隅散在燈紅酒綠中的灰蒙店家顧客也寥寥無幾。
舊報紙随便糊在店門外,連透過玻璃能夠幽稀窺見的燈都搖搖欲墜,它太過殘破渺小,吸引不來大批酒客。
漂浮在店内的煙霧淹沒胸口。
為采風取樣,織田作之助探尋過各式各樣有風格的店家,現在他坐在這間小酒吧之中。
今晚織田來這裡并無目的,僅是為了喝杯酒消遣消遣,最好能夠排解自己靈感枯竭的痛苦。
作為獲得非公募新人獎的小有名氣作家,織田作之助被編輯寄予厚望,具體表現為:對方每天都會親切問候他是否有存稿?今天更了嗎?
如果織田展露逃避回答的心思,編輯就會親切地站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在看見他後臉上的每條褶皺都會擠聚起來,扭成和藹标志的笑容:「織田君,有靈感了嗎?」
如果在臨近截稿日期前,織田作之助依然沒有拿出厚實的文件交給他,編輯就會在他經常活動的地方蹲點捕捉,眼睛都笑眯起:「織田君,為什麼要躲着我呢?」
前殺手·行蹤隐藏高手·織田作之助:……
完全想不明白對方是如何抓到自己的。
他和太宰苦惱抱怨過這件事,青年聽了在凳子上笑得左搖右擺,像被風刮跑線的風筝般顫抖好一會兒,開朗道:「啊啊,難得有能夠叫織田作感到苦惱的人呢!這位編輯某種意義上超級厲害啊,真是太有趣了欸。」
那雙鸢眼裡閃爍着水色光彩,太宰似乎終于笑夠了,抹去眼尾的淚花:「如果造成困擾的話……需要我的幫助嗎?不過織田作看起來還是高興的。」
困擾雖有,但遠未到需要太宰幫助的地步。于是織田作之助搖搖頭:「感覺是一種對自己文字的認可,不過沒有想到連孩子們都認識對方了,開始幫着編輯催稿:‘你不要拖更了啦!大叔都快要哭了!’」
回想孩子們的話,織田露出稍感郁悶的神情。
聞言,太宰則展露出愉快的笑:「嗨呀,這樣的攻勢哪怕是織田作也要敗下陣來啊。看來我很快就可以看見織田作的新文了呢!總之,有想法的話還請和我說說吧!」
但,又是臨近截稿日,織田沒有想法,沒有靈感。
他倒是想和誰聊聊,然而坂口安吾最近很忙,太宰和榆、不,應該現在稱呼為沈庭榆,似乎有着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做,行蹤越發不定。
說起沈庭榆,織田還記得重逢那天晚上,自己剛在客廳埋頭寫完稿,轉身就看見沈庭榆的臉浮現在窗邊時心中的震撼感。
那時她似乎很愉快,手上帶着戒指,以一種平和的心态來問詢自己在她“死”後太宰的生活。
讓織田略感吃驚(哪怕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的是,無論他說什麼,哪怕是在描述太宰狀态差到叫人心驚肉跳的日子,沈庭榆面上都帶着一種近乎扭曲的愉快笑容。
杯中液體晃蕩,他很想歎氣,最終用酒把這歎息聲壓了下去。
「叮咚」
店門上安着的舊風鈴傳出微弱響聲,織田下意識扭頭,在與來人對視時,兩人不約而同瞪大雙眼。
“……啊。”
那抹震驚須臾收回眼底,她淺淡笑笑,一席白衣似雪。
織田作之助聽見她說:
“晚上好,織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