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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灰線宰見家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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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閃爍幾下,随後福澤谕吉冷噤嚴肅的面容出現在其中,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左邊坐着吃零食戴眼鏡的江戶川亂步,右邊倚着把玩頭發的谷崎直美。

左右護法,三人會審。

沈庭榆用眼神隐晦示意江戶川亂步:通融通融?

結果身旁的太宰治突然冷笑一聲。

這人目的達到就翻臉不認人,大有沈庭榆不說他就要代勞的架勢,把原本就不清不白的事情徹底抹成五彩斑斓的黑。

沈庭榆:……

于是犯人沈庭榆沉痛開口,講明事情原委。

她沒言明詳細計劃,隻是重點把能夠牟取的利益攤給他們,又保證自己不會再随便對人亂發神經,立志改掉突然吐黑泥的惡習。

出于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武裝偵探社從未給沈庭榆設下「不許殺人」的禁令——因為唯獨她不可能。

沈庭榆的側重在于工作和計劃,表示誰都别再成為楚門,“書”這東西趕緊消失大家都好過,代價什麼輕描淡寫揭過。她很避重就輕,半點不提自己瞞着偵探社的原因,好像自己真在做一本萬利的買賣——任何風險都有人擔着。

然而倘若事實真如此,那她為什麼還要瞞着武裝偵探社。

沈庭榆要誠實點還好,偏偏隻誠實一部分,好像覺得這樣自己就沒扯謊。

聽完,像是氣瘋了,江戶川亂步突然哈哈直笑,那表情好像在說:天啊,真有人敢把名偵探當傻子。

于是情景重現。

沈庭榆被事無巨細地開了戶,戶開完福澤谕吉開始訓她把自己當誘餌,說這話時銀狼銳利的目光一直留在太宰治的面上,而太宰微笑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福澤谕吉覺得這個神情含着挑釁。

天知道他看見未知通訊發來的那句:「您問我為什麼知曉這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我們睡在一起(笑)。」時,有多心梗。

城市黑暗面的化身,Port Mafia最年輕最叫人忌憚的首領,手段毒辣到叫人心驚肉跳,自上位後就如同寶劍出鞘,以一種不可阻擋抑制的架勢擴張版圖。

甚至連政府都隐隐有不敵之态——雖以亂步的分析來看,異能特務科高層存在線人。

福澤谕吉對這種雷厲風行堪稱不擇手段充滿隐憂與忌憚,倘若這個人享受黑暗破敗,并不在意局勢安穩,隻是随心所欲。那麼他絕對會造就比最初老瘋子做首領時鬧出的混沌還要再強勁萬倍的災殃。

然而,在除去一些必要裝樣子的明面争執外,港口黑手黨并沒有和武裝偵探社異能特務科進行正式交鋒。其他地下勢力被肅清,暗處的裡世界港.黑一家獨大,政府血洗換牌,在短暫動蕩之後,橫濱逐步走向安甯——且能維持良久。

江戶川亂步表示繃帶君不會是徹底的敵人,福澤谕吉對此心情複雜。

彼時沈庭榆遨遊在外,且似乎要做什麼危險行徑。某日她突然失聯,和過往遊玩地處沒有信号不同,江戶川亂步罕見面露嚴肅,告訴福澤谕吉此次非同尋常。

然而就在武裝偵探社準備有所動作時,沈庭榆拉着行李箱站在偵探社門口,右眼是荒蕪雪原般無生機的白。

西格瑪和敦問她怎麼了,她笑笑,用着雲淡風輕的語氣輕快道:沒什麼事,想回來看看你們。

右眼失明,身體重傷。比起那些,最麻煩的是她現在真的存在人格解離的可能,倘若超出阈域,不是像「魔獸」、「荒霸吐」被徹底釋放那樣失控,就是需要被人[貯存]直到意識複蘇。

實驗室裡的人沒做到的事情,她自己做到了——為了讓“書”不再存在可以控制誰的能力。

此事絕對不能外傳。

武裝偵探社已經引起内閣猜忌,福澤谕吉封鎖消息,同時感到憂心——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而沈庭榆還是和沒事人一樣,在幾日後留下紙條跑出去玩了。

她身上的裝置出自它國之手,難免有什麼限制,雖然沈庭榆再三強調自己絕對自由一切都安排好了……

然而就像狼來了,現在沈庭榆說真話反而沒人信,又或者信了誰也不打算按照她的想法來。

武裝偵探社現在沒人順着她。

就在這時,太宰治找到了他們,給出提案:讓沈庭榆明面上被他殺死,如此武裝偵探社就不必需要與政府制衡,摘得幹幹淨淨。就算哪天東窗事發,港口黑手黨勢力加上魏爾倫和蘭波助力,沈庭榆也能被保住。

乍聽好像在為了武裝偵探社好,太宰治說這話時不疾不徐,但福澤谕吉越聽越皺眉,心髒莫名不舒服。

誰不知道他和沈庭榆當初那點事情,某次雙方進行演給政府看的争執,大家都放水放了個太平洋,“戰後”聚衆唠嗑,黑西裝們吐槽他們首領被人甩了後瘋狂壓榨員工,西格瑪吐槽武裝偵探社除了敦個個都是人才。聯絡員表示:把你們老闆甩了的人隔三差五往偵探社撿人——隻管撿和打錢不管活。

關于太宰治和沈庭榆的事情,成為了橫濱人茶餘飯後隐秘的共同話題。

故事已經歪曲到「太宰治尚且青澀時,年少心動被沈庭榆利用,吃幹抹淨騙身騙心騙異能後發奮圖強(?)卻依然為她守心守身,而那位恣意遨遊的殿下馳騁海外每天點八百個模特花天酒地」的地步。

渣女啊。

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衆心滿意足蛐蛐完後共同發出的感慨。

福澤谕吉不知道該不該問,最終還是擔心孩子走上某種歧路,于是找了個機會進行淺談。

沈庭榆聽完,臉上千年不變的微笑直接裂開,碎得不能再碎。

表示她目前還沒談段戀情或者和誰來場一夜情的心思饒了她——都打哪兒論的?

謠言到了什麼地步,福澤谕吉不得而知。公平公正而言他一直覺得沈庭榆對待感情的态度和追人方法都大有問題。(後來發現二人卧龍鳳雛半斤八兩)

但太宰治和沈庭榆的事情終歸是私事,他不幹涉,心底也是期望有誰能看着點沈庭榆的。

現在,在那件事發生後,看見太宰治還在乎她,說一點不觸動不可能。

但福澤谕吉怎麼就覺着那麼别扭呢?

「他想以保護性關押名義把沈庭榆囚禁,叫我們識相點懂得局勢别妨礙他。」

江戶川亂步聽完,當場日譯日。

于是太宰治演也不演了,像他那個遇見就火大正退休擺爛着的前同窗一樣留下句“這是最優解”,就開始露出假笑而不語,沒承認也沒否認。

黑手黨的囚禁會是普通囚禁嗎?

福澤谕吉:……

心頭竄起無名火,那一刻,他莫名共情女兒和鬼火黑毛跑了的父親。

自那以後,太宰治在他心裡成了個危險人物——另一種意義上的。

還沒等事情有個結果。

今天卻突然被危險人物告知:沈庭榆突然做跨宇宙勾當去了,而且沒有告訴你們喔?

但我知道,而且現在我們就住在一起。

喔對了,還有她又想像兩年前一樣自·己做出番大·成·就了欸。

福澤谕吉面上八風不動,心底已經幻想無數次自己把沈庭榆扔進鶴見川、拿塊布纏走太宰治掀開井蓋丢進下水道。

和他們比,連江戶川亂步都顯得貼心可靠。

鬧心。

怎麼能這麼鬧心。

事情一件一件來,他們現在還沒審到她和太宰治同居那裡,福澤谕吉的脾氣在遇見江戶川亂步和沈庭榆以後(現在再加上一個太宰治),已經突破到了常人不能觸及的地步。

但沈庭榆看起來已經有點遭不住了。

她的神情逐漸從崩潰到麻木,隐隐有超脫之意,等到福澤谕吉品茶潤口,沈庭榆扒拉下太宰治,張嘴吐魂:

“老公你說句話。”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甚至連太宰治都震撼瞪圓了眼。

谷崎直美手掩住唇,漂亮妩媚的眼月牙彎彎:“哇喔……你們結婚了?”

“還沒,實際上我還在追求他。”

沈庭榆破罐子破摔,氣若遊絲。

“嗯……住在一起,但還沒确定關系?”

直美好奇追問,随後不等沈庭榆回答,她就調侃般笑了,“我還以為小榆會說:隻是工作需要所以才住在一起?”

被戳中心思,太宰抿起唇。

實際上這是他某個預想中沈庭榆會說的話,也是最合情合理方便的理由。

見他這樣,直美眼角笑意更甚。

“不是喔,直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這個人共赴一生——自然老死那種。”

沈庭榆很認真地這樣說。

心底補充:等太宰垂垂老矣,我握着他的手給自己一槍,兩人就這樣做了夫妻美美合墳。

由于人類拟态,沈庭榆還會老去,然後維持着某一年齡直到億萬年後黑河裡的能量散盡,但老太太沈庭榆沒有想像主線那樣一直活下去,她也沒那麼多責任在身。

比翼鳥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她覺得這樣才算配得上诠釋“愛情”二字。

“噗、咳咳咳——”

這是福澤谕吉被茶水嗆到的聲音,而江戶川亂步一臉無聊淡定,甚至看起來很想看坡寫的推理小說(實際上他現在真的覺得那比這場視頻通話有意思多了),顯然早就清楚。

沒有預料到她會和自己朋友長輩說這種話,太宰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丢進開水裡煮的魚一樣,心髒燙到發疼,耳根瞬間绯紅。

“嗯……這都不算告白嗎?”直美驚訝眨眨眼,漂亮眼睫忽閃。

“不正式!這麼好的人我需要一個無比正式的場合來宣告我對他的愛!”

沈庭榆握拳,嚴肅無比,好像很喜歡儀式感——這人自從周遊列國後越來越重視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太宰怔在原地,身體僵直。

客廳主燈熄着,氛圍燈投射出的浮動暖調光暈如絲綢輕拂,緩緩淌入沈庭榆泾渭分明的眼眸。深淺交織的瞳色因認真而凝成漣漪,眸光流轉,漾出令人屏息的潋滟。

這一刻他甚至感到茫然,那張秾麗奪目的年輕面孔此時竟顯露出幾分琉璃般易碎的脆弱。

那抹弱勢昙花在月夜下輕輕展攏花瓣般轉瞬即逝,餘着沁人心脾的甜氣在空中彌漫。太宰收斂神情,看起來還想做出港口Mafia首領的氣勢,可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幾人都察覺到她話語中的維護。

福澤谕吉放下茶杯,灰藍偏綠的眼眸敏銳捕捉到太宰的神色轉變,注意到沈庭榆期待的眼神。沉默半晌,他試探般開口問詢:“你知道他……”

“我知道的!謝謝社長關心但是沒事的我願意的!”

意識到他想說什麼,沈庭榆秒回複,聲線陡然高些,甚至隐隐透露興奮。

一股氣哽在喉間,福澤谕吉感覺自己好像在做那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可這個身份顯然讓森鷗外充當更合适吧??

武裝偵探社什麼時候能解散、不是,交給國木田獨步。

他也想退休了。

“名偵探都說過了她會樂在其中。”

江戶川亂步滄桑一笑,他真的累了。

難以言述,胸腔裡翻湧的情緒像打翻的調料罐,五味雜陳,想起經年那張紙條和今晚特意找到他們的行徑,福澤谕吉狠狠閉眼。

“沈庭榆探員,你……”

沈庭榆的眼睛布靈布靈閃爍,福澤谕吉哽塞,随後歎口氣,銀發男人整理好情緒,鄭重開口:“你們好好的。”

耶!心底為這小小勝利歡呼,沈庭榆露出真實快樂的笑容。

福澤谕吉把視線轉向笑容已經快挂不住的太宰治臉上,眼睛針紮般痛,忍着這種微妙感,他對着這個明明年齡差半勢力卻勢均力敵的後輩開口:“……太宰君,多保重。”

機器人般嘴唇扯着生硬弧度,太宰治感覺自己已經自發頂裂到足底,身旁造就這情景的罪魁禍首用胳膊戳戳他。

太宰:……

某種事物在被打碎重組,然而面對這種局面,太宰隻能硬硬地“哦”了聲,回應福澤谕吉。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一下子木掉,像是有點死了。

而福澤也閉上眼。

氛圍古怪,直美露出微妙笑靥打破沉默,wink眨眼:“那麼……加油喔,小榆!”

“您也加油。”

順嘴的事情,于是她對着太宰治也鼓勵一下。

江戶川亂步把零食嚼得咔嚓直響,翠綠眼眸不經意和屏幕外完全暴露、沒有被繃帶纏繞的那雙鸢瞳對上。

注意到其中的探究之意,太宰治露出和煦笑容,突然握住沈庭榆的手。

沈庭榆:……?

她不太理解,但是回握住。

亂步:……

不是,他就想看看這倆人為什麼突然态度轉變這麼大。

服了,能不能别這麼幼稚。

福澤谕吉不願再看,說了幾句保重身體,祝福萬事順利的話,然後關掉屏幕。

做完這件事後,他把中島敦的成績單發給沈庭榆,那上面理科、體育滿分,道德社會成績優異,國文慘淡,英語重災。

敦的班主任是英語老師,福澤讓沈庭榆忙完回來去開家長會挨批。

沈庭榆老實回複:好嘟。

做完這件事,她調動着系統面闆,鍊接自己手機,神遊天外的太宰治注意到這個動作,猛然意識到什麼,來不及多做反應,鸢眼毫無殺傷力地剜了下沈庭榆,瞬間放下交疊的腿坐直。

後槽牙緊咬,察覺到身邊人心情變得輕松愉快,太宰治露出完美而無可挑剔的笑容,手心卻開始沁汗。

小榆是故意的。

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像是擂鼓的士兵在胸腔裡橫沖直撞。

屏幕閃爍,然後顯露出畫面。

繁複恢宏的中式建築,紅木沙發上坐着位穿着貴氣、年齡大概在四十多歲勢氣磅礴的女人,棕色的眼眸銳利得如同鷹隼。她身旁的男人看起來儒雅随和,可柔和的琥珀色眼眸視線落在太宰身上瞬間就染上審視。

“按照你們的時間,我該說下午好?”

“沈女士,榆先生,辛苦你們最近幫我管公司啦~”

沈庭榆支起身,握緊太宰的手。

“不辛苦,庭榆,你的眼睛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好啊,痛不痛?”

“這位是你的、追求對象是嗎?”

太宰注意到,沈庭榆父母的目光落在沈庭榆身上時帶着化不開的哀切,甚至有自責和微弱的讨好韻味。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哈哈,不要擔心啦……媽。”

沈庭榆像是受不了這副目光般揮手,意圖驅散這種氣氛,随後珍重而正式地把自己和太宰交握的雙手舉起。

“是的,他叫太宰治,是我想要一起生活的人。”

雙眼接受訊息,腦海中迅速分析出二人的性格,太宰隻覺喉嚨幹澀得發緊。

剛剛,在意識到自己要見到她父母的瞬間就潤色好的幾版開場白,此刻到嘴邊卻突然變得陌生又遙遠,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風卷走,隻留下空蕩蕩的回響。

還好沒戴繃帶。

太宰治從牙縫裡努力擠出句話:

“……阿姨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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