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當兩個宿敵同時現身,且言語間還十分和睦,這意味着什麼?
答:意味着他們有了共同的新敵人。
此時,妲己帳内,彪與邑遙遙跽坐在她對面,嚴陣以待,要對付的正是她這個新敵人。
為此,她反而妖媚盡現,笑得格外親和,柔柔發問:“不知二位來訪,所為何事?”
崇應彪被她的模樣兒搞得渾身發毛。
明明她連武士都不算,為何令他有種成了獵物的錯覺?
他清清嗓子,刻意大聲道:“妲己,你救治王子有功,王子要許你恩賞。你可在營中尋個你看中的武士,嫁予他,不必朝商。”
又假裝和善地補充:“你不必有顧慮,所有人你皆可選,即便嫁王子也使得。”
妲己眨眨眼,做作掩口:“嗳呀,所有人皆可?王子也可?”
崇應彪見她上鈎,黑圓的虎眼更笑彎了:“不錯。”
“可我是貢女。”
“無妨,天子隻有祿一個兒子,視若珍寶,隻要他要,天子就給。”
妲己眨眨眼,反而看向周伯邑:“公子邑,他所說可當真?”
周伯邑點頭:“當真。”
妲己萬分感動,臉頰羞紅:“真想不到,王子竟待我如此好……”假意思索半晌,卻又搖頭,“雖如此,王子許我見家人,我已十分滿足,如何敢有他想?”
“诶?你這人!”崇應彪直起身來,“叫你選你便選,呶呶這些作甚!”
妲己瞟他,眼神無辜,笑卻更挑釁,“哦,那你又急甚?橫豎又不選你!”
“你——!”
這女人說話恁地氣人!!
“彪,”周伯邑忙拉住他,對妲己以退為進:“若你不選,便罷了,隻是錯過這次,再無機會。”
她果然觸動,低頭不語。
周伯邑與崇應彪交換一個眼神,二人皆松口氣。
總算,妲己擡起頭來,嬌滴滴,羞怯怯,遲疑疑:
“嗳呀,我若說來,恐你們生氣。”
周伯邑:“你且說來,我二人絕不生氣。”
“我若說來,也恐你們不許。”
崇應彪:“你且說來,我替王子準許。”
妲己這才嫣然而笑,一聲歎息,吊得二人滿臉焦急,這才開口:“那我選——
公子邑。”
崇應彪正預備出帳向王子高呼自己的正确,起了一半忽然僵住:“你說甚?”
周伯邑幾乎是同時失聲:“你說甚?!”
她天真無邪地重複:“我選公子邑。”手指指向周伯邑,“選你。”
“啊……”周伯邑滑稽地張着嘴,活似一條瀕死的魚,一向沉穩的他雙手亂舞,簡直不敢想象帳外的王子是何臉色!“妲己!你、你休要亂說!”
識海裡,妲己和狐狸幾乎笑死過去,可面上仍然無辜,楚楚表達傾慕:“我不曾亂說,來到這裡後,你對我噓寒問暖、照顧有加,在這裡,你是對我最好、最溫柔之人。你又如此俊嫽……我想,世間女子,大約無有不傾慕你的。”
她半真半假地表白:“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崇應彪險些被她活活噎死。
「如此俊嫽」?
「天下最好的男人」?
「世間女子無有不傾慕的」?
好可憐!你眼睛很大,卻這個歲數就已瞎!
周伯邑急急辯解,“妲己,你不可選我,我已有心上人,我二人已談婚論嫁!”
這話已全然不是為了說予她,而是說予帳外的王子。
“啊……這樣?”妲己有點真心吃驚,又一臉失望,“不是說……選誰都可嗎?”
“我、我不可!”
她蹙眉,忽地轉向崇應彪:“可否請你先出去,我有話同公子邑單獨說。”
崇應彪瞪眼,又瞪周伯邑,不料自己突然成了多餘的那個。
他霍地起身,拂袖而去。
“诶,彪……”周伯邑的呼喚聽來十分無力。
妲己這才看向周伯邑,“邑似乎與旁人十分不同……”
其音妙達,其聲蠱惑。
周伯邑已經方寸大亂,含混問:“有何不同。”
“你可知,我從小就被人喜歡……三歲時,我門前便全是小兒所贈禮物;六歲時,他們已會為誰與我要好而打架。我不必做什麼,隻需坐在那處,便無人不心悅我,無人不逢迎我,多到令人厭惡。便是彪那般傻犬,貌似兇惡,也偷看我幾回。唯有你。”
她佯作惋惜歎息,“你看向我時,與看旁人并無不同。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為何?”
妲己此問,也算發自肺腑。
印象中前八世裡,除開某一世與邑青梅竹馬,兩人相戀,餘下全是她的一廂情願。*1
因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她感到疑惑;因為疑惑,又心生好奇;因為好奇,便格外關注,時間久了,便有些入魔。
此時,周伯邑深吸一口氣,誠懇道:“妲己,我實在是再平凡不過之人,竟不知你會在意我看向誰。
我承認,你容貌确實嫽盛,但你這般嫽容罕見之人,自然有同樣不凡的人去配,與我實在無關。我與心上人相識多年,志趣相投,此間情感至深,言語難以明說,絕非隻是外貌吸引……
我想這世間之道也是如此:樹有樹配,草有草配,在我心中,我的愛人,已是世間最好、極好之人。不知這樣說,你會否理解。”
妲己挑眉,“你這話聽來十分新奇。”
“但我心中實話即是如此。”